他和不悔一路辗转往西南方去,并不很急,偶尔纵马驰骋,间或信马由缰。
他们寄情山水,少有的贪欢作乐。
待到雍州已是七天后了。
这座小城尚未从那场劳筋动骨的劫难中恢复过来,比离开时的惨烈不足,却也无法像初见那般富硕,连城中百姓都少了很多,好似一下子荒凉起来。
二人下了马,人手牵了个马缰于城中漫步。
途经一座戏园子,宋离停下看了看,是从前不悔带他来的那家。
昔日门庭若市,此刻却是牌匾蒙了灰,大门落了锁,想来已是闭园很久了。
“想听戏了?”不悔在旁边问。
宋离摇了摇头,有些憾然:“几个月的光景,时过境迁,着实可惜。”
不悔昂首瞥一眼门头,想起那夜飞雪中的剖白,艰难敞开的心扉,还有末了情到深处的一吻。
该是隐秘又混乱的一夜,却是情窦之初,后来种种磨难的开始。
不悔垂眼笑了笑,若是那天宋离没醉,没有那个吻,或是宋离压根不记得这件事,他俩恐怕至今还恭恭敬敬的师徒相称。
也说不准,保不齐后面还遇着什么事儿他就憋不住了呢。
“笑什么呢。”宋离不明所以,牵着马朝前走。
不悔偷乐着跟过去,没说实话,只道:“等三年后我出山了,这儿肯定和从前一样热闹。”他朝宋离调皮的眨了眨眼睛,眉飞色舞的模样:“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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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是到了空山寺,主持真知大师未跟去刹的海,但也早收到那边的捷报。
看门僧人将宋离请去大殿,见了主持,相互拜礼,又说起不悔的事儿。
真知大师慈眉善目,先是念了句:“阿弥陀佛。”紧跟着便说:“当日之事,的确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取这么个折中的法子,也算是全了两边的道义。”
宋离谦逊非常:“不悔擅作主张酿下如斯惨剧,到底是我管教不严。”
“真人哪里的话,”真知大师笑道:“不悔我是了解的,来日可期,幸好及时悬崖勒马,未有一错再错。”
宋离微微颔首:“大师仁慈,罚不悔在此静思己过已是宽宏,宋离感激不尽。”
真知大师明了宋离言外之意,宽慰道:“真人且放心,不悔在这儿是行善事,种善果,不会遭人非难。”
如此,这件事儿便算是尘埃落定。
真知大师守信,顾念不悔除魔卫道有伤在身,准许那一百杖戒延后再行。
宋离在空山寺留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便要动身回伏伽山。
他刚坐起来,不悔便凑过来环住他的腰,额头抵着宋离背后的脊骨,不舍的蹭了蹭:“师尊。”
不悔轻声唤着,留恋的语气配上沙哑的声线,像极了撒娇。
宋离微侧过身,指尖摩挲着不悔棱角分明的下颌:“你别起来了,天亮就要去诵经堂,再睡会儿。”
不悔没动,昏昏欲睡的模样,含糊道:“你待两天再走不行吗?”
“我在这里不合适。”宋离捏了捏不悔的后颈,哄道:“我得在僧侣早课前下山,不然被瞧见了,人家明着不好说,还要装作来留我。你多睡一会,别送我了。”
不悔挣扎着醒神,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那我还是得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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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送到山门口,宋离的嘴就没停下来过。
“在人家的地方,行事莫要太张扬。这件事儿算是舒乙替你挡住了,真知大师那里是没什么问题,但他门中人难免有对你心怀怨怼的,若是被人为难了,你……”宋离想说,要么你就忍一忍,但是转眼看不悔一脸不耐烦,还是把话吞回去,换了一句:“实在忍不过再动手,但是切记,不许伤人性命。”
“还有,寺庙清规戒律颇多,你性子惯不喜约束,平日里除了诵经堂别的地方就别去了,省的触到什么不该碰的,伤了人家的底限,回头还得顾虑着你我这层关系,不好拿你发火。”
“这边气候不错,只早晚寒凉了些,你仔细点别伤风。不过你年轻,多待几天适应了就好。就是怕你吃不饱,这儿尽是清粥小菜,我昨日把寺里的和尚都瞧了个遍,一个壮实的都没有,个顶个的形销骨立。”
“我回头得找舒乙说说,让他准你隔三差五下山加个餐。这事儿我不好跟真知大师提,但是舒乙出面,他们总得卖个面子。”
“还有……”
宋离絮絮叨叨活像个老父亲,说的不悔头都大了。
他赶紧把人拦住,崩溃打断:“师尊!我都知道了知道了,这些你昨晚已经念叨过一遍了!你从前不这样的啊,现在怎么这么能说!”
宋离半张的嘴慢慢合上,想说的话散在风里,无奈笑笑:“招你烦了。”
“你这一通说,还要找舒掌门,搞得我跟走后门儿似的。”不悔推着宋离的肩膀往前走,半挂在他身上:“甭操心了行不?有这功夫你多想想怎么把身体养好才是真的。”
宋离叹了口气,应承了。
终于要分道扬镳,不悔倒爽快起来,弄的宋离却有些走不动路。
他摸摸不悔垂到自己胸前的手掌,轻声说:“我下个月来看你,你想吃什么,想要什么,给我写信。”
不悔顺势朝宋离白嫩的脸蛋上嘬了一口:“我想你长胖点儿,气色再好点儿,下次来的时候我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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