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给丞相倒了一盏酒,问:“那什么最重要?”
“自由自在的生活,还有爱。”锦衣握紧了濮季松的手,转头去看濮季松的眼睛。濮季松眼上蒙着黑纱,但能从他面上的神情猜出他的心思。
丞相笑了,这不就是自己所期望的么?之前一心想夺权,可后来遇见了将军。将军身上有北疆的气质,当歌纵马游川踏花,自由自在,来去如风。
生命本该轻盈,让它变得泥泞不堪的,是我们自己。
爱就是愿意为了一个人跋山涉水、披荆斩棘。
席间众人举杯庆贺,今朝有酒醉,醉庆同袍沙场归。将军、丞相、管家、花匠、蒲川、顾昭、羲和、锦衣、季松、上游、七宝燕,大家都还在,谈笑风生依旧是旧时模样。
桌上留出了两个空位,一个是给神仙的,还有一个,是给童子的。
饭后,蒲川与将军和丞相一起闲聊。丞相躺在躺椅上,在院中晒着太阳,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将军坐在一边给他剥花生,一颗一颗喂到他嘴里去。
“相爷,现在全天下都认为你死了,那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丞相看了将军一眼,说:“跟你表哥一起去北疆,住在雀城。”
蒲川点点头,将军指点两下,又道:“你去哪里呢?”
坐在蒲川旁边的羲和立刻回答:“师爷说要让师父进山门,我们就要去洛阳了!”
在羲和口中,师爷就是梁顾昭,师父就是柴蒲川,山门就是洛阳梁氏。
“就你多话!”蒲川佯怒道,拍了羲和一掌。
其实羲和说得没错,梁顾昭确实收了蒲川为徒,让他进入梁氏山门深造。梁顾昭年纪也大了,身子不如从前,收了蒲川就算是关门弟子,其他再不收徒了。
丞相祝福了蒲川几句,蒲川有些不好意思,将军说相爷祝福你你就收下,相爷是大福之人,你得了祝福,必定能福寿安康,福泽无量!
“瞧你说的,把我吹得跟神仙似的。”丞相责怪一句,将军但笑不语,剥了几颗花生喂到他嘴里。
正说着呢,神仙就来了。上游灌好了酒葫芦,走过来与丞相坐在一处。他们晒着太阳,背后暖融融的,帝都很久没有这么温暖过了。
“你爹呢?”丞相问上游。他看看上游后边跟着的七宝燕,点头打了个招呼。
上游咬了一块桂花糕,咂摸了两下,才说:“他在北疆守着呢,过段日子我就去找他,我要带他去北方的冰海看看,他会喜欢那里的。”
“图甘达莫成了异族王。”将军轻轻梳理丞相的头发,“现在该叫他乌罕那提了。”
丞相闭着眼睛嗯了一声,停顿了一下,忽然睁眼看看四周,喃喃道:“阿宁不在了。”
众人皆沉默。将军从怀里摸出两个物事,一个是长命锁,还有一个是木雕福童,把这些放在丞相手心里。
丞相垂眸看着,长命锁上点着翠,铃铛铛锒作响,唱歌一样。
长命百岁,福寿安康,只是应当受到这个祝福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重新躺回椅子里,抬手捂住眼睛,叹了一口气。众人都看到,有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
这是将军在帝都摆的最后一次宴席,那天天光朗照,万里无云。将军府里很热闹,大家都在一处说笑,谈论着将来的愿景。战后让希望重新燃起,所有的人都该有和平的未来。
后来各自都散了,将军站在府门前给众人送行,丞相提着灯笼站在旁边,巷子里两棵老梧桐沙沙作响,月亮正爬上墙头。
柴蒲川背上羲和刀,与梁顾昭一起往洛阳去了。将军对蒲川说了很多话,蒲川骑上马的时候仍不忘回头看看。
锦衣带着濮季松往二金胡同走去,他们的院子还没被战火破坏,一面围墙被烧坏了一半,所幸没有危及楼房。院子里的枣树开始落叶了,地上积了不少枯叶和灰尘。
不知哪里又惹到了七宝燕,他居然与上游骂咧起来,上游气得攥紧了拳头,两人差点就在丞相府门口大打出手。最后还是丞相劝了两句,上游才扯着七宝燕的衣领把人拖走了。
看着上游和七宝燕消失在巷子口,丞相站在门前望了望天上的月亮,冷冽的空气中飘着甜香。
丞相回了秋院,说他想阿宁了。秋院中一棵银杏树叶子全都黄了,落在地上也没人来打扫,角落的摆着花架,秋天一来,盆栽尽数枯萎。
秋千挂在树下,丞相在上面坐下来,看了看月光下的院子,人声寂寂,虫声寥寥。
原先童子住在这里的时候,院中总是有热闹的烟火气,童子爱笑,在花木间穿梭奔跑。
“真冷清啊。从来没觉得丞相府这么冷清过。”丞相拉紧自己的衣领。
将军在旁边坐下来,握住丞相的双手,说:“这是阿宁的命,他是乌罕那提的血脉,总有一天要回故乡的。”
丞相神色有些感伤:“阿宁说他要去看北疆的花海和雪山,但他终究是看不到了。我感到很愧疚,对蒲川也好,对阿宁也好,我甚至不知道这一切的意义在哪里。”
“蒲川的母亲是误杀,阿宁的命运也不是你能改变的。人各有命,我们只能且看且行。”
“我得到了什么呢?如果说我之前想的是皇位,那现在我又有什么呢?”丞相看着将军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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