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松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这签既是上签,也是下签。
事物皆是正反相生,这劫缘也是。陛下问的这个人,是陛下命中的劫难,也是陛下命中的缘分。
“是劫是缘,还要看陛下如何抉择。”
“哦?”梁玄靓想了想,笑道,他确实是朕的劫难。
不过若不是因为他,朕可能还做不成这个皇帝。
“这……”
看到静松迟疑的样子,梁玄靓笑着摆摆手,说罢了罢了,朕不愿为难自己的恩人。
静松叹了一口气,说陛下是圣人,定能看清个中缘由。
“个中缘由?”梁玄靓苦笑一声,“怕是个中滋味都尝遍了,朕也难以释怀。”
大师说,朕这签还有的解吗?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静松的语气平平淡淡,“陛下和燕大人之缘之劫,怕是早已根深蒂固。”
“哦”
“今早贫僧碰巧得燕大人相助,便予燕大人一签。”他缓缓说到,燕大人抽到的,也是此签。
“是吗……”梁玄靓似有惊奇,可是片刻又恢复平静,他清呷一口茶,“……他说了什么?”
静松略微思索,还是开了口。“他说,窃珠者诛,窃国者侯。”
“窃国者侯……”捏紧手中的杯子,梁玄靓冷笑起来----朕在你的心里,就是一个贼子吗?!!
他在白宣纸上写下“窃珠者诛,窃国者侯”六个字,抬手就拿起书桌上的砚台,狠狠地砸了下去。
“混账!”
身为禁军骑都尉,巡夜时竟然让东宫失火!你这掌监是怎么当的!
任凭那砚台在他的额头砸出个窟窿,跪在下面的人也不吭不响。他只是看着被带落的几张宣纸上的字,没有抬头。
“爱卿真是好心气啊。”梁玄靓盯他,“朕饶你一命,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可不是让你给朕添堵的!”
“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责罚你当然逃不过!”
口头上说是按军法杖责四十,可是他知道燕宸心里清楚,自己为什么罚他。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既然输了,就要有丧家犬的样子!
“陛下。”杜管宣老奴怕您彻夜看奏折寒着身子,所以叫御膳房做了点莲子百合羹,您趁热喝了吧。
翻开手里的奏折,梁玄靓没有抬头,只是淡淡说了一声“下去吧”。
“是。”
把碗放在木案上,杜管宣却没有离开。梁玄靓放下奏折,抬头问他:“还有何事?”
杜管宣俯首回到:“陛下,这修建东宫的工匠已经选好了,何时入宫,还得请您做决策。”
“东宫……”梁玄靓笑着摇摇头----你不说朕都忘了,朕把东宫给烧了。
“让工部和少府的人看着办吧。”
“是。”
“对了。”梁玄靓忽然想起什么来,“今日当值的千机军长官是谁?”
“回陛下,是左将军李沐。”
“李沐?”
今日……不是该燕宸当值吗?
“李将军说,燕大人染了恶疾,怕扰了圣驾。等他病好了,会补上这几日的班排。”
“哼,补上?看来他还是没把军规军纪记住啊。”梁玄靓说,“告诉李沐,就说朕知燕宸忠心,等燕宸好了,赏他值夜三个月,以示皇恩。”
“是。”
说完这些事情,梁玄靓又和平常一样拿起奏折,静静批阅。他表面淡漠,内里却有些生气----那个燕宸,还真是不知好歹!以为用病推脱就能躲着朕?朕便不叫他好过。
于是第二日他又让杜管宣告诉右将军欧阳毅,给燕宸找点事情做,后来杜管宣回禀,说欧阳毅把燕宸调到兵器库去了。又过了几日,要送给伽蓝寺的金佛铸好了,他便传了口谕,让燕宸送过去。
总是找些个事情使唤燕宸,梁玄靓才觉得自己这心里舒坦点----他燕宸不是自视清高,诩以天之骄子吗?当初他怎么对朕的,朕如今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个小皇帝。
年青端着午食进营帐的时候就看到燕宸坐在桌前发呆。他小心把托案放在桌上,然后轻轻叫了一声“大人”。
“嗯?”似是被这声响吓到,燕宸愣了一下,看到年青之后又露出笑容,“午食端来了?”
“是。”笑着在燕宸面前摆上碗筷,年青说大人快趁热吃吧。
“好。”
千机军虽是皇室禁军,却仍属于殿前三军的一支。另外两支禁军羽林卫和龙武骑归于北司衙,而千机军隶属南司衙,每年三军于八月中旬左右于兵部接受审阅,之后由兵部尚书将结果上报给皇上。
今儿个一大早年青就给燕宸准备好了行装----他无功无劳,又是个虚衔,自然没有好的铠甲。于是便穿了平常巡夜的军装,与军队随行。李沐觉得他这一病之后看上去更加弱不禁风,便把他调到队伍的最后面,省得上头的人见着了说他督军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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