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封封内容大同小异,笔迹五‘花’八‘门’的匿名举报信,李局长不禁面‘露’苦笑。
在普通学生的眼里,一中归教育局管辖没错,但业内人士都知道,作为普通高等中学,易阳一中和二中的校长都是由县委组织部直接任命的,跟他这个教育局长平级。
先不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值不值得管,就是想管,他也得先掂量掂量这其中的轻重。
论级别,人家卢校长和他平级,论年纪,人家大他两轮还多,论辈份,双方见了面,他得恭恭敬敬地称呼人家一声“卢老师”,论人脉,好几位现任县级副职领导都是卢老爷子的学生。
怎么管,拿什么管,凭什么管?
他是真心拿一中没辙。
他李大局长的政令被全县各初中、中心校和小学校长们奉为圣旨,在卢振邦卢老爷子眼里,却比一张废纸强不到哪去。
换句话说,易阳一中就是卢振邦的自留地,外人很难伸进手去。
为此,县里还特意成立了一个名为“高中教育工作协调委员会”的临时机构,‘性’质类似于工委,比教委高出半级,由主管教育的副县长亲自挂衔,专‘门’协调教育局和一中、二中间的工作关系。
李局长认为一中惹出来的麻烦事,还是让一中的当家人自己头痛去吧。
于是,这些举报信又被原封不动地转到了卢振邦老爷子的办公桌上。
一开始,卢老爷子没当回事。
随着举报信越来越多,不由得他不重视起来。
戴着老‘花’镜,逐一审视信件内容,卢老爷子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他今年已经71岁,县领导不止一次地暗示,是时候给年轻人让位置了。
在一中苦心经营了20余年,要说心甘情愿地退下去,纯属瞎扯。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卢振邦也感觉到,自己的‘精’力正在迅速消退,连续工作一个小时以上,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作为易阳县资历最老的教育工作者,卢老爷子可谓桃李满天下,教育系统能拿到的荣誉,他几乎都已经拿全了,应有的物质条件和政治待遇自然是一项不落,正因如此,越到临退休前,他越是恋栈不去,越是珍惜羽‘毛’。
从一封封措辞‘激’烈的举报信中,年老成‘精’的卢振邦不难看出,学校在后勤管理方面的漏‘洞’,以及和广大师生间的矛盾,已经发展到了相当严重的地步。
饭菜质量和卫生问题,只是其中一方面。
还有一方面,就是学校小卖部承包给个人经营带来的丰厚利润,引起不少教职工的觊觎与不平。
借由职务便利,小卖部的承包权一直把持在后勤主任王旭东和他老婆手里,以前也只是微利经营,但从去年实行封闭式管理后,不少有心人就看到垄断经营带来的商机,开始明里暗里做手脚。
以他的眼光,自然能看出这些举报信不仅仅是出自学生的手笔。
据此不难猜到,同样的信件内容,也不仅仅会出现在自己的办公桌上。
学校虽然是个半封闭式的小社会,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矛盾。
矛盾‘激’化到这种程度,再不管,就会出‘乱’子。
但具体怎么管,也要讲究方式方法。
逢年过节,到卢校长家走动的下属中,数王旭东送的礼最厚。
年年收礼,总不能光收礼,不办事。
小卖部的承包经营合同是三年一签,今年的阳历年底正好到期。
算算时间,离95年元旦还有一个半月,时间充裕得很。
卢校长把王旭东和分管后勤的副校长召到办公室,闭‘门’商议。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一中这种半封闭的环境。
王旭东早就收到了风声,知道学校准备收回并重新分配承包权。
他当然不甘心就这样白白地把嘴里的‘肥’‘肉’吐出来。
虽然小卖部地方不大,卖的也都是些文具、零食之类的小商品,乍看上去没什么太大的油水,可架不住学生多。
仅以目前的情况来看,18个班级,上千名学生,加上住校的教职工和家属,每天的营业额和利润说出来,能吓人一跟头。
考虑再三之后,他向在座的校领导提出一个看上去最公平,对他本人也最有利的办法。
竞标。
三年的承包权,每年承包费起价1万,上不封顶,价高者得。
同时他还向几位领导建议,为避免因当面竞价而影响到教师们之间的正常同事关系,竞标时不妨采用暗标的方式,凡报名参加竞标者,每人均有一次投标机会,将自己的心理价位写在信封里,‘交’校领导统一审核,不记名唱票。
这个看似公允的建议得到了诸位领导的一致赞同。
这些建议和竞标底价是王旭东反复思考和衡量后总结出来的。
他最后一次和校方签订承包协议时,承包费是每年5000元。
一次将底价提高一倍,一年1万,三年就是3万,这个数字足以吓退大部分心怀觊觎的同僚。
当然,对于某些商业头脑和眼光‘精’明的家伙来说,这个数字并不保险。
王旭东给自己列出的心理承受上限是每年2万元,这意味着如果竞价成功,他就要一次‘性’向校方缴纳6万元现金。
在教师人均年工资只有不到4000元的今天,这无疑算得上一大笔钱。
他王某人出得起这笔足以令绝大多数老师望而却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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