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好看。”
沈培楠心神震颤,他掐灭香烟,一把搂住莫青荷:“少轩,跟我走吧。”
他的话语低沉而快速:“你是明白人,我不跟你说那些打太极的屁话,这几年共党在北方肆意扩军,党内高层早有不满,一旦剿灭日寇,恐怕会有一场恶战……”
莫青荷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在心里想,他还是说了,在晚饭时他就听出了潜台词,旅长不明就里,但他心里却如明镜一般。他低下头,两片浓密的睫毛跟着下垂:“如果我们接受裁军,能和谈吗?”
“也许。”沈培楠沉吟片刻,神情冷峻,“但我更相信另一句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小莫,我原本就希望你远离政治,现在两党关系缓和,是抽身最好的时机,你跟我走,想随军打仗,我给你留位置;如果你认为这是背叛,我送你出洋,为你买栋宅子,你可以保留党籍,再过一两年……”
莫青荷突然笑了,两只手抱着沈培楠暖热的身体,打断他的话:“沈哥,你觉得我会听吗?”
沈培楠被他呛住了,半晌移开视线,淡淡道:“翅膀长硬了,要飞了。”
这番失去力量的言辞让人心中酸涩,莫青荷凑过去亲他的嘴唇:“沈哥,我爱你,就算往后真的要打,我也爱你。”
“我知道。”沈培楠沉默一会儿,“我可以等,但你要知道,属于我的东西,就算炸平西北,我也要亲自讨回来。”
他们都不说话了,知道争下去也没有结果,两人在黑暗里相互拥抱,搂得太紧,几乎要喘不过气,莫青荷感到难过,他攒了一肚子额话,能说出口的只有我爱你,沈培楠大概与他一样难过和无奈,才会用等待来结束一场时代的争辩。有什么办法呢,他们是军人,天生就只信任手里的枪,在汹涌的政治面前,感情的表白那么苍白,像深夜里一张卸了妆的脸。
莫青荷叹了口气,爬出温暖的被窝,坐在床边开始穿鞋袜,沈培楠也慢悠悠的起了床,莫青荷开门要走,被他抢先一步挡在门口。
沈培楠收拾停当,戴上帽子,转身对莫青荷道:“先来跟我见一位故人。”
沈培楠的军部征用了城里一位大资本家的产业,战争开始之后,原主人举家迁往南洋,这座奢华而阴森的大宅院就空了出来。洋楼修建如西洋城堡,外围草木深深,内部亦全按西式装潢,窗帘垂地,大厅冷而空旷,正中摆着一架黑漆钢琴。
沈培楠并没有让他逗留太久,他引莫青荷上楼进入卧房,取出剩下的一柄日本武士刀,两人无声无息的又出了宅子,绕至后院的一间小屋。国军士兵举手敬礼,打开缠绕在房门上的大锁,哗啦啦一声响,此时夜深人静,屋门刚开一条缝,莫青荷就听见里面传来野狗般的愤怒咆哮声。
奇怪的是,那人骂骂咧咧说了一大串,莫青荷一句没有听懂,再细细分辨,说得竟然是日本话。
他疑惑的看了沈培楠一眼:“战俘?”
由于小日本崇尚自裁殉国,战场上抓到的日本俘虏非常之少,每一名都要移交战俘营,没理由被私自扣押在国军军部。沈培楠不做声,两手负在身后,率先迈了进去,莫青荷跟在他后面,只见房屋晦暗狭窄,盘桓着常年晒不到太阳的霉味,仿佛是一间库房,屋顶吊着煤气灯,昏黄的灯光照着一个人。
那人形容狼狈,身材很高,举着两只胳膊,手腕脚腕都被镣铐锁住,额头缠着脏污的绷带,只露出一只眼睛,射出一道阴寒的目光。
沈培楠扶着莫青荷的肩膀:“我的人在日军指挥部找到了他,冈崎被弹片射穿头骨,尸体都硬了,他还剩下一口气。”
“也许你有话对他说。”
那人缓缓抬起头,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最终定格在莫青荷脸上,浮肿的面颊浮出一丝笑容,再开口时,竟换成了略显生硬的中国话。
“莫老板,你好。”他勾着唇角狞笑,“沈军座,你也好,还有那位今日无法到来,以后大约也不能出现的另一位莫老板,也代我向他问好。”
他被打掉了两颗门牙,一笑就嘶嘶出气:“多年前我就知道沈先生有容人之量,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莫青荷认出了他,后退了一步,骇然道:“水谷玖一!”
没错,这正是那名早年混迹北平城,用吗啡针彻底毁了莫柳初,又捅出他们师兄弟真实身份的水谷玖一!尽管那张青紫肿胀的脸已非记忆中的清隽,但莫青荷记得他的眼神,儒雅而阴毒,让人遍体生寒。
莫青荷想起与莫柳初的最后一次会面,想起那条干瘦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胸中燃起熊熊怒火,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抬手狠狠甩了水谷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他咬着牙:“这是你欠柳初的!”
水谷仰起脸,再次嘶嘶地笑了。
沈培楠把军刀交到莫青荷手里:“我已经上报了他的死讯,这个人交给你处置。”
莫青荷的胸膛急剧起伏,他恨不得一刀砍掉水谷的手!他铮的抽出军刀,明晃晃的刀刃在墙壁投出一道寒光,水谷目不斜视,冷笑道:“中国人有一句成语,叫‘虎落平阳被犬欺’。”
他压低声音挑衅:“你们是一群杂种。”
莫青荷没有被他刺激,反倒冷静了,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目光坦荡地望着水谷。
“你说得对,在我们中国,公报私仇是小人的做法,你现在是中国军人的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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