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端着酒杯与一名外国女记者交谈,他的英文自小由外国家庭教师传授,几乎不带本土口音,等发表完国民政府对和平的态度,他忽然发觉身边多了一位小姐。
这位大胆的姑娘像根据地的女青年一样身着军装,不施粉黛,但光亮的卷发和潮湿的目光又让她与众不同,沈培楠有些犹豫,延安风情与重庆天差地别,他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了。
姑娘的眼睛狭长而妩媚,举起高脚杯与沈培楠的酒杯轻碰,笑容甜蜜:“密斯特沈,在这里我们互称同志,不过今天气氛特殊,我不介意用回过去的礼节。”
沈培楠立刻懂了,他抬起姑娘的手,在手背轻轻一吻,姑娘咯咯笑着,又与他握了握手:“姜安妮,哥伦比亚大学毕业,沈军座,很高兴与您结识。”
“是吗?真巧,家兄与密斯姜是校友。”
姑娘一挑眉,纠正他:“安妮。”
沈培楠摇着头笑了:“没想到延安有您这样美丽活泼的小姐,真出乎人的意料,不知道小姐从事什么工作?”
安妮故作神秘,踮起脚尖凑到沈培楠耳畔,呵出热气:“我的工作吗?合成两个词:不存在,不能说。”
“您一踏上延安的土地,您所用专车的构造,身边有多少保卫暗哨,用哪种牌子的钢笔,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都一清二楚。”
“噢?”沈培楠面不改色,“恕我冒昧,我认识一些军统局的朋友,与他们相比,姜小姐的专业素养恐怕有待提高。”
安妮退回去,逗得哈哈大笑:“您说对了,特务可不会自报家门。”
她举杯呷了一口香槟,朝沈培楠伸出手:“看在您兄长与我同校的份上,不请我跳一支舞吗?”
沈培楠深深欠身:“我很荣幸。”
两人手牵手滑进舞池,华尔兹的音乐里,许多国民党委员和女记者已经开始了他们的饭后社交活动。
这一场重庆式的晚宴隆重又富有诚意,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乐在其中。
莫青荷抱着牛皮纸袋,从偏门悄悄溜进礼堂,从站岗的卫兵那儿打听到赵参谋的位置,猫着腰穿过人群,赵参谋吧嗒着嘴抽烟袋,他没像其他首长一样穿老蒋提供的新军服,还是一身打满补丁的旧灰布军装,正怒气冲冲的对宴会发表议论。
“这他妈都是什么歪风邪气,要我说,咱们在坡地里摆上二十来张大木头桌子,每人分一大碗肥肉炖豆角,半斤红高粱一下肚,有什么谈不拢的?”
他弯下腰,往地上磕了磕烟袋锅,红地毯上立刻多了一堆烟灰,然后又挥着烟袋杆,指着国统区派来的女记者:“看看那些女的,伤风败俗。”
女记者们穿洋装烫卷发,还有几位金发绿眼的外国妞,这在根据地可不多见。莫青荷递上文件,他眉乌唇红很是好看,此时心里直叫苦,一下子就忘了要寻找沈培楠的目的,局促地站在一旁。
赵参谋抬头看见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白脸,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你看看,我们自己的战士,刚打完仗就忘了艰苦朴素的作风,再这么下去要学着国民党抽大烟玩婊子了!你看你这、你这……”
他想挑出一点错误,观察了半天却发现莫青荷堪称天生丽质,俊美的未加修饰,憋了半天,只好道:“把你这眼睫毛剪剪!扑闪扑闪的,你能把小鬼子扑闪走,能把国民党的飞机大炮扑闪回去?”
莫青荷哭笑不得,赵参谋发泄够了,这才注意到手里多了件东西,低头看见纸袋上的红章,立刻反应过来,眼神锐利的往莫青荷脸上一扫。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吧嗒了两口旱烟,抽出椅子:“坐,大热天跑一趟不容易,陪我喝点酒。”
莫青荷一颗颗往嘴里丢花生米,应和着首长的话,心里挺不以为然,心说要论政治清明军民一心,八路比国民党不知道高出多少,要说人员素质军事修养,咱们可真得跟人家学学。
赵参正痛骂交际舞,莫青荷搭眼一扫,一下子看见沈培楠和情报处的一位漂亮姑娘勾肩搭背,立刻就变了立场,使劲拍了一下桌子,跟着骂道:“这帮国民党,太恶劣了,太没有素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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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青荷鼓着眼睛生闷气,沈培楠和姜安妮转到哪里,他的目光就跟到哪里,完全忘了首长在场,把一根油浸浸的鸭脖子啃得嘎吱直响。
沈培楠跟舞伴在人群里旋转,总觉得有一道视线麦芒似的刺向自己,一时又找不到源头,他想大约是小报记者的镁光灯,一曲结束,他牵着姜安妮往座位走,回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远处一晃,又被涌动的人潮遮住了。
他不知道莫青荷被调回延安,因此并没有做相遇的准备,搜寻了一阵就放弃了。安妮跳得身上出了微汗,她陷在柔软的牛皮沙发里,微微低着头,余光瞥着沈培楠,她希望对方注意到自己白皙的后颈,更期待他能主动搭话,然后她看见了沈培楠的左手,无名指套着一枚光灿的钻石戒指。
她像碰着一块火炭,立刻收回目光,沈培楠察觉她脸色的变化,微笑着看她:“密斯姜?”
安妮的心猛然收缩,下意识的摇头,她发觉今夜的举动太大胆了,跳舞时凝视着他的眼神也太热辣了,这不是淑女该有的行为,更不是理智干练的女共产党员该有的作风,然而她好像受到了蛊惑,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沈先生,请原谅我的冒昧,您……您结婚了吗?”
沈培楠一愣,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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