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火光下,镇筸营的士兵像是决堤的洪水,漫过山梁向前涌去,前排的士兵已经到了半山坡,后排的士兵仍在源源不断地出现在山顶,似乎无穷无尽。∷四∷五∷中∷文…,
山梁上有一些担任警戒的清军,看到大群的敌人突然出现,愤怒地呐喊着上前迎战,数千名镇筸营士兵却都沉默无声,除了军官短促的喝令,没有一个人大声喊叫,只是闷着头向前冲杀……在湘西山区里成长起来的镇筸营,自陈友龙以下到普通士兵,大都是像大山一样沉默寡言的脾气,见了敌人挥刀就砍,无声无息中更显得杀气沉沉,在夜色中向屯齐的将旗直扑而来。
“完蛋了。”屯齐面如死灰。
就在刚才,他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希望这支楚军只是一支误打误撞杀到这里的小股部队,但是看到镇筸营的兵力最少有两三千人之后,他就知道这是楚军早有预谋的雷霆一击,而且正打在他的软肋上。
镇筸营出现之前,他还在盘算如何击溃吉安营,杀出一条血路后成功突围,三路夹击的清军主力已经全力出击,镇筸营的大队人马却突然从侧翼杀出,他简直没有任何还手之力……镇筸营赶到之后,清军已经是必败的形势,万一后面还跟着其他的楚军主力(那简直是一定的),全军覆没的命运已经不可避免。
“阿尔虎,上!”
就算必败,也不能束手待毙,屯齐派出手下的最后一支精锐。由阿尔虎率领五百八旗兵上前拦阻镇筸营,然后向几个惊慌失措的部将喝道:“放号炮向各部示警。传令全军,把重伤号和战马都杀了。大家一起往东北方向突围,谭泰就在二十里外,要死要活都在今天晚上,只要冲过去就能活命,冲不过去就一起死在这里吧!”
要想死里求生,就要拼死保住中军将旗,把镇筸营的主力远远甩开,只要中军将旗不倒,清军各部就还有主心骨。在夜战中收拢人马,拼死突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屯齐当机立断,率中军拔旗而走,向另一侧的山梁上爬去。
上到半山坡后,他转身向战场上看去,战场上这个时候已经乱了套,前面的山口处,上千清军还在和吉安营激战。一时无法脱身,后面的山路上更是鸡飞狗跳,士兵们自相扰乱,像没头苍蝇般乱跑。火把点点向两边的山坡上散开,其中最大的一群正朝这边追来……包括巴山等部,清军还有数千人排成一字长蛇阵拖在后面的山路上。屯齐的中军溃散之后,带动后队也跟着不稳。再引起更后面的清军发生连锁反应,视线所及范围内。山路上的清军都出现骚动,一道道火光升起,冒出滚滚浓烟。
对面的山坡上,阿尔虎和镇筸营激战正酣。
陈友龙身先士卒,冲杀在前,所向披靡。
他的身材矮小,但是天生膂力过人,步战时使不开五尺多长的斩马刀,用一条二十二斤的铁鞭当做兵器,迎面一个八旗兵举起钢刀砍来,他径自挥鞭横扫过去,四斤多重的钢刀被砸得脱手而出,连带着把人一起打翻在地,后面的亲兵抢步补上一刀,将那个八旗兵杀死,配合极为熟练。
见到陈友龙来势凶猛,阿尔虎大喝一声,快步奔过来迎战。
还在四五丈外,他就举起手中的虎枪向前猛刺,脚下更是全力猛冲,下一刻乌黑的枪尖已经到了陈友龙的胸前,陈友龙侧身避开,就势抓住虎枪的枪杆向怀中猛的一拉,正在向前猛冲的阿尔虎立足不稳,被拉得踉踉跄跄腾腾向前连迈几步,却没有放开长枪躲闪,而是腾出一只手拔出腰间佩刀,朝陈友龙用力劈下,斜刺里又飞来一支流矢,正中陈友龙的右胯。
如果换做旁人,这个时候定然要暂避锋芒向后躲闪,陈友龙却不进反退,就着阿尔虎争夺长枪的力道,反手用力向前捣出,长枪尾端正撞在阿尔虎的胸口……前后只差一息,阿尔虎的钢刀也砍中了陈友龙的左肩,但他受伤在前,手上力道大减,百炼钢刀破开铠甲后,嵌在陈友龙的肩膀上再也砍不进去,他自己却被撞得腾腾向后连退几步,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站立不稳倒在地上,胸口的护心镜碎成几片,几名楚军士兵奋力扑到跟前,不顾旁边冲过来的八旗兵,一起乱砍猛刺,把阿尔虎当场格毙。
陈友龙拔出肩膀上的钢刀,斩断右胯上的箭杆,摸出伤药往伤口胡乱一捂,又挥动铁鞭向前冲去,八旗兵主将已死,又见陈友龙如此勇悍,胆气尽丧,步步后退。
“好个不要命的蛮子!唉……走吧!”如果换作平时,屯齐肯定不会就此认输,怎么都得和陈友龙拼个你死我活,但是济尔哈朗死后,他迫不得已带着部下逃跑,八旗兵的士气已经一落千丈,和吉安营交手都占不到上风,遭到镇筸营的突袭后,更没了往日以一当十的勇气。
此刻的血战,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
巴山所部前两天担任后卫,他和崇阳营、蒲圻营等楚军主力连番恶战,每天从早打到晚,再从晚打到早,几乎得不到休息的时间,要不是山路狭窄不用全军作战,他的部队也没有力气逃跑了。好容易等到撤退的命令,张国柱被逼着留下断后,巴山终于带着残部脱离战斗,匆匆向屯齐追去,可是他的部队里伤兵太多,虽然昼夜行军,还是落后大队人马十几里。
被吉安营挡住去路后,屯齐孤注一掷发起夜袭,巴山知道这是个一锤子买卖的计划,有去无回,生死存亡都在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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