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一闪而过的热搜还是被人发现了。
没过两天,苏谨心接到了石磊的电话——更确切点说,是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苏谨心向来哪怕是骚扰广告,也都会礼貌地回应才挂断,便接起来,没想到竟是石磊。这真是全然出乎他的意料:“怎么是你?你不是没有手机的吗?”
——石磊没有手机。也没有其他便捷的通讯方式。联络只靠一周收两次e-。是一个完全和社会脱节、一心只愿意呆在自己世界里的人。
那边简练地问:“这不是我的手机。有人看到热搜——被撤下去了的那个——就来问我,我说只是长得像。但其实是你吧。”
苏谨心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诚实地回答:“是我。”
“……所以你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石磊问。
苏谨心斟酌片刻,尽量简练地把前因后果说清楚:“大概就是这样。当时没有对你完全说实话很抱歉——不过时间倒流让我再选择一次的话,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因为你的才能的确配得上这样的待遇,现在的成就也证明我的判断没有错——至于我,目前应该算是找到了人生的真爱,和他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石磊那边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说:“富有的人是很容易变心的。我不是很建议你把人生的赌注压在这样的人身上。”
他居然会特地来说这样的话,更是大大地出乎苏谨心的意料。
以至于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石磊便接着说:“你如果需要钱继续深造,我现在已经可以资助你了。没有必要为金钱把自己在一棵树上吊死……”
“不是这样的,”苏谨心回过神来,打断他,“并不是为了钱。”
“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爱情。”苏谨心下意识地立刻说,话一出口,脸就热了——总觉得这段感情这样的开始有点配不上这样纯洁的名词,然而一想到严镇,还是很坚定地重复了一次,“为了爱情。”
“那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对于许多人来说,艺术也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你我都知道不是。”
“然而这只是我们的认知而已。事实上,艺术既不能吃,也不能喝,许多没有受过相关教育的人根本无法理解——毕加索画的线条白鸽比小学生的好在哪里?为什么达利一个自行车把手加个坐垫能卖那么多钱?几个色块算什么画?——你听到这样的话不次次都非常不屑地嘲讽吗?那么你现在的发言和这些人又有什么不同?人的认知是有限的。对于认知以外的事情,保持谨慎和谦卑,总比傲慢的否定要好。”苏谨心一口气说。
说完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他从来不是擅长长篇大论的人,更不咄咄逼人,恰相反,沉默和容让才是他的标签。面对石磊的时候更总像是中世纪的学徒面对师长,总特别夹着尾巴小心做人。必须承认,他是有点生气了——因为石磊用这样的语气提到严镇,还有他和严镇的关系。
气氛一时有点僵硬。
苏谨心正想,要如何收场。
石磊那边突兀地冒出一句:“你变了。”
苏谨心微微皱眉:“是有一些改变的。”
“那不画画了吗?”
“哈?”苏谨心不明白话题怎么跳到这里的,“当然是要继续画的。研究生学油画,也会继续做复合材料的雕塑。”
“他允许你?”
“为什么不?”苏谨心莫名其妙,索性把严镇带自己去各地展览,帮忙练习各种进修的事情一股脑地说出来。
“可是,安逸的生活不利于创作的。文章憎命达。痛苦才是艺术的养料。”
“艺术是多种多样的。天鹅有天鹅的调子,夜莺有夜莺的歌。”苏谨心反驳,“通往罗马的道路并不只有一条。”
“你是真的发自内心的这么认为吗?”石磊问——语气审慎,十分认真。
“是的,”苏谨心摁了摁心口,“我以前只是跟在你身后做一个拙劣的模仿者,你的话对于我来说都是对的,但现在不是了。我有了自己想要走的路。不知道这条路能不能通。但我想试试看。一个艺术家总不能通过模仿立足。”
石磊沉默着没发言。
苏谨心索性继续说下去:
他一心记着石磊毫不了解就对严镇指指点点,很不开心,于是天花乱坠地夸奖严镇“在家里六七位数的艺术品中间泡大”的好品味,“帮助我认清了属于自己的路”的睿智,并且宣称:“他不止是我的爱人,也是我照亮前路的明灯,我因为他才有了寻找自己道路的勇气,也在他的帮助下有了这样的能力,我希望能用一生的陪伴和我的艺术来回馈他。不希望听到任何人说他不好。就算是你也不行。”
对于苏谨心这样柔和的人来说,这基本上已经算是绝交边缘的狠话了。
他以为石磊会火冒三丈,做好了随时挂电话的准备,没想到石磊非但没生气,反倒长长地舒了口气:“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
“啊?”
“你的天赋很好。如果因为我的错导致你不能继续画画,我会内疚——既然继续画,我就放心了。”石磊说完,连礼貌性的寒暄都没有,就挂了电话。
留下苏谨心呆在原地,只觉得打出去的重拳全都落在棉花里,全然跟不上石磊的节奏,一脸懵逼。
……不过他似乎从来也就没有跟上过石磊的节奏。
苏谨心微蹙眉,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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