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似皎月轻盈一转身,袖风推开厚重的乌云,在黑暗里豁然开朗,白洁如冰,如玉,如镜,清丽如幻,如梦,如灵。
琴声绵绵婉转,徐徐漾开,一圈一圈,缠住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杜将离屏住呼吸,仿佛置身混沌虚空,周围一无所有,只剩那一圆明月晶盘,牢牢地吸引了他全部的视线。
银月呢喃低语,光芒轻转,带出一片花海,花儿舞动腰肢,时而羞涩,时而安静,时而妖娆,轻轻摇曳着,倏然微风起,刹那间泄露了无尽芳华,芬香弥散,一天、一地,全被这花香宝鉴蛊惑得乱了方寸,杜将离便迷失在微醺的天地中,找不到靠近玉轮的路。
渐渐地,乐音从起初的浅浅诉说切入高扬,着急地,重重地,仿若唤醒了世间一切的灵,而银月突从苍旻之巅落下,速度愈来愈快,愈来愈快……杜将离生怕摔坏了那抹圣洁,忙伸手去接,光亮渐渐接近,他忘记了眨眼,心扑通直跳,一下、两下、三下……
“咚——”
一声骤响,圣洁落入沉睡的海,惊起万丈水花,直入云霄。
乐声戛然而止,营中已是一片寂然,杜将离的耳边仿佛仍有余音回荡,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众人亦是一样,如痴如醉神情忘我,杜将离定睛看去,有人直挺挺跪着泪流满面,有人光着膀子脱得只剩一条亵裤,有人躺在地上仿佛自己是条鱼儿不停游着。
哼,不过一首乐曲,兵士们便露出此副模样,瞧瞧他们一个个丢煞人的举动,哪里是士兵该有的行为,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家伙,杜将离都替他们感到羞耻,他一面不屑地想着,一面松开啃着树皮的嘴,放开环抱着树的手脚,对上均墨古怪地望向自己的目光,摸摸后脑勺,只好叹了句月色真好。
兵士本就不清醒,会这样也在所难免,可杜将离……均墨面上又是震惊又是头疼,好半晌才回过劲,幽幽开口:“将岚,我想我可能还不够了解你。”
杜将离下巴一扬,眼皮一翻:“谁教我内心丰富细腻而又多情,大胆狂徒,你应该对我心存敬畏。”
均墨一时无言。杜将离的心情终于平稳下来,不论如何总算是止住了这场骚乱。琴声的出现,宛如及时雨,浇灭了兵士心头的不安,又像引路之光,驱走迷茫,指引人们恢复清明,能奏出如此曲子的,全天下只有一人。
杜将离毫不迟疑,与均墨知会了声,撒腿跑开。声音传来的方向,应是自己原来的寝处,距离军营很近。杜将离飞快地奔着,唐涩自引走自己身上的千障针后,自己一直放心不下,满怀歉疚,临至屋前,门窗都敞开着,杜将离深吸一口气,迈进。
唐涩立在琴前,他轻轻笑着:“音色圆匀质朴,回韵十足,弹之亦是一番享受,不愧为一把好琴。”
杜将离全然不曾在意男子说了些什么,他睁大眼盯着琴弦上未干的血迹,一步迈前,拽出男人背在身后的手,捋开袖子,瞳孔骤缩,男人的右手,每根指头都齐齐削去一节,取而代之的,是五块磨得极细致的扁平样勾状墨玉,而那指间,正不停地留下血来,他方才,便是用这墨玉弹的琴?
“你……”杜将离说不出话来。
十指连心,断了指,又种上如此硬物,这该是怎样的痛楚,杜将离不敢去碰对方的指尖,声音颤抖:“疼么?”
男子笑出声来:“不疼。”他伸出左手在杜将离掌心轻轻掐了记,“就与这样的感觉一般,不过是还未长好,便随意动它,血才流得吓人了些,不碍事,只可惜要被穆公子骂了。”唐涩露出困扰的神情。
看了对方故作轻松的表情,杜将离心里极不是滋味。
唐涩面目沉静,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细纹,带白了鬓间几缕发,却同时也让他眼中的气度与文雅更具风味,他怜爱地抚向琴枕:“虽然生疏了些,可练一阵子,便会习惯了。你曾说想听我抚上一曲,此番事出紧急,算不得数,待日后再奏与你听,可好?”
“唐大哥,你的身子好些了么?千障针……”杜将离问。
“放心,还不到发作的时候。”男人抱起琴,“将离,这本来便是要送与我的罢?哪怕你现在改了主意,我也是不会还你的了。”
“此是自然。”杜将离回道。
此次营啸,虽止于及时,影响却并不小,善后之事处理了一夜,兵士们便整夜未睡,他们只记得听到琴音之后的事,对之前的状态全无记忆,而一旦想到躺下的同伴们,正有可能是自己亲手所刃,心中的煎熬与悔恨就折磨得他们抬不起头来。各位将领整军训斥,彻查始作俑者,严惩以儆效尤。
次日,得到夏军即将来袭的消息,黎军刚经历过营啸,其状态不适合对敌,均墨斟酌再三,决定弃城撤退,众人商量好撤退路线,当即启程,最终退到一处较为偏僻的小镇上。
为了不扰民,兵士们便在镇前的十里处安营扎寨,既能征得些许供给,亦能保证百姓不受战事牵连。杜将离死皮赖脸使尽浑身解数好不容易才征得均墨许可,与石云前来镇上采办物事。
在营中憋了许久,能外出走走,总是好的。
不过虽然是杜将离哼哧哼哧地嚷嚷着要跟来,真到了地儿,又嫌累不肯再动,他坐在简陋的茶铺里观观远山,悠悠然等石云采办归来。
他要了杯热茶,捧在手心,看看天色,该是差不多时候了,起身出门,没迈出两步,便听到有人边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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