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遂人愿,脚步声越来越近,子弹上膛,任海鹏的手指触到扳机──他已多年未曾试过这样近距离的伏击。许峰的脸色忽然变了,用手势告诉任海鹏和楚捷:“情况有变,大部队。”
这就肯定不是重装疾行入城增援的第四军了,几乎可以确定,来的应该是被击溃撤退的首都军区守军。任海鹏望天苦笑,在对方开始包围这处小小的避难所时,他听见了重机枪弹匣拖拽的声音。虽然为难,他还是按住了许峰准备开枪的手,飞快把一块白手绢绑在树枝上,低声说:“都是自己人,没必要作困兽之斗,他们一定是败了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但败兵怎麽会保持完美的队形来包围我们?只怕对首都或者彭帅的队伍还有图谋,咱们三个必须勉为其难演一次战俘,见机行事。”
年轻的许峰还稍有骄傲的犹豫,但有近二十年军龄的楚捷却深知个中轻重,点了点头。许峰的枪口只能垂下来,瞧著任海鹏把那个简易的白旗伸出“水帘洞”,按敌军要求扔出所有武器,然後依次走出去。
那些荷枪实弹的士兵果然都带著首都军区的臂章,任海鹏他们被从头到脚搜了个彻底。任海鹏瞧见许峰脸都涨红了,生怕他会因反抗招来杀身之祸,赶紧低声劝解:“新兵体检而已,别动。”楚捷气乐了,任海鹏也因为“窃窃私语”被守军用枪托警告,他瘪著嘴做了个鬼脸,意在声讨老朋友的幸灾乐祸。
布津帝国军界向来没有“优待俘虏”的传统,任海鹏他们三个被捆成一串,待宰羔羊一样堆在一辆山地越野车的後车厢里,屁股贴著屁股,姿势十分难受。楚捷长长地叹了口气,许峰捏紧了拳头。这支抓俘虏的小队继续前进,颠簸的山路似乎永远走不到头,楚捷和许峰都在闭目养神,只有任海鹏一路跟他们的小队长套近乎,磨破嘴皮才得知他们是在与大部队汇合的路上发现了战斗机残骸,因此奉命寻找跳伞飞行员的:“长官说了,尽量抓活的,反抗就往死里打──你们为什麽不反抗?”
任海鹏差点被这个年轻的士官给逗乐了,正要继续问,车子却忽然转了个陡峭的弯,侧著俯冲下去,他们三个手脚被捆,无从借力,不由自主地跟著倒下去。最靠外的许峰因此被任海鹏和楚捷的体重压得几乎喘不过气,好在司机很快踩了刹车,尖锐的摩擦声中,车子打著旋停下来。小队长不等车子站稳就拉门跳出去,兴高采烈地跟哨兵打招呼:“拉回来了,要给长官送去吗?”
楚捷揶揄地笑了,许峰长出一口气,呸道:“豹子让人当肉猪了,没这麽丢脸过!”
任海鹏却一点也不觉得窘迫,小心翼翼地凑到车窗旁边。借著没有关闭的野战车前灯的光亮,他发现这是一片颇具规模的临时营地,目力所及范围内没有太多重型武器,但组织严密、井井有条,怎麽看也不像是一支被击溃或者打散的部队。正疑惑间,野战车的後箱门忽然打开,一个脸上涂著油彩的士兵用步枪指著他们,简单地命令:“下车。”
雨仍然下得很大,地上都是泥泞积水,任海鹏他们三个的腿脚都因为之前长时间的蹲坐变得麻木酸胀,一路跌跌撞撞,被人推著带进了中间的简易营房。
那就是守军的临时指挥部了,任海鹏在肩膀上蹭了蹭影响视线的泥水,终於看清了坐在正中间的人──对比他统辖的这支部队,这个黑发的中尉明显过於年轻,职位也太低,简直让人没法确定他到底是指挥官还是助理参谋──那当然就是已经成功撤出战场、在这个距离首都新城区不到两公里的山谷里完成集结的赖希文中尉。他还带著护目镜,试图分析从已经瘫痪的首都防卫指挥中心传来的少得可怜的战报,听到脚步声和士兵的报告,他终於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眼睛谨慎地打量著俘虏们。任海鹏也在看他,试图读他的想法和心事,然後赖希文站了起来,并且摘掉了那个碍事的护目镜,目光长久地停留在任海鹏的脸上、身上。
任海鹏觉得这个人好像不是要审问,刚刚编好的关於江扬、彭耀的假情报也不好贸然说出来,只能坦然回视,顺便露出一个招牌式的微笑:“小兄弟,贵姓?”
赖希文的身子一震,更仔细地打量任海鹏:“您是……获过金翅勋章任海鹏少校?”
任海鹏点了点头:“当然,每年都得,镀金的,但工艺不错。我老婆说凑足十二枚就可以做一件双排扣的大衣。还有,我现在是上校。”
赖希文黑眼睛里的戒备和算计瞬间消弭,甚至笑起来,吩咐士兵:“为任上校和副手松绑,再拿热水来。”
任海鹏愣了几秒,躲了一下试图给他解开的守军士兵:“请问您是……?”赖希文看著他的眼睛,回答:“您已不记得我了,很正常。十年前,南部沿海台风,是您冒著生命危险救了我们全家。当时我八岁的妹妹已经开始发烧,医生说,如果再晚一两天,她就算侥幸活下来,也会终身智障。”
任海鹏还真不记得了。在他的军旅生涯中,参加过太多次抢险救灾,拯救过的生命不计其数,不过他从未想过会因此获得回报,於是相当不好意思地又笑了:“头批送的都是老弱病残孕,那次我飞的第一班没错,但是你说的,我想不起来了,真的,我只是个开飞机的。”
赖希文摇头笑笑,伸手向小兵拿过钥匙,亲自给任海鹏打开手铐和脚铐:“我相信您的人格和操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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