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绿色的光点沈默地消失,隔著那麽远,海面上的火光看起来就像是节日的焰火或者祈福的漂灯。但这些身在战场上的人明白,每一次火光炸响,屏幕上每一个光点的明灭,都意味著多少生命的逝去,活生生的人,就这样,一去不返。
孙琪欢中将这时候的决定不是任何人可以阻止的,江立沈默地为老将军斟一杯茶水,孙琪欢在整个指挥中心所有人含著泪光的敬礼中,将这代酒的茶一饮而尽,转身走出大门。江立站在窗边,看著远方一艘艘舰艇驶离军港,这个离开军校多年的年轻人抬起右手,敬了这辈子最标准也最虔诚的军礼──为了那些明知没有归路却义无反顾的士兵将校。
距离嫦湖湾基地指挥中心不过百公里的普内斯省政府大楼里,所有的公务员仍然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包括江立女儿的母亲梁丽征。她所领导的西南情报科使首都防卫指挥中心的巨型机火龙陷入半瘫痪状态,在这场惨烈的斗争中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但时间不够,人手不够,无论如何天才或者怎样努力,她都已经来不及阻止纳斯海军对嫦湖湾的猛烈进攻,她的丈夫、边境少数民族的族长向思陪著她工作超过了四十八小时,此刻虽然还能搂著她的腰,人却已经疲乏至极,靠在椅背上半睡半醒。
有文书官跑进办公室,大声地传达江立最新发来的命令:“立刻放弃现有工作,全体都有,在省长王斌阁下的指挥调配下,组织平民撤离或进入防空掩体。只有四小时,立刻行动!”
梁丽征一愣,向思也醒了。谁也没有想到情况会恶化得如此之快,内部通讯软件滴滴滴响个不停,不断地发来最新的警报和撤离时间表,向思轻轻吻梁丽征的额头,问:“怎麽办?”
梁丽征其实并没有这麽近这麽真切地经历过战争,之前两次迪卡斯之行在她看来都像是郊游。尤其是後一次,江意在战场上的突然出生成了全部回忆,此时此刻,她的心早已乱了,只能茫然地看著向思,整个人鸵鸟似的藏在他怀里,等他拿主意。
“你是我的妻子和江意的母亲,这种时候,最应该撤离,但是你曾经是个军人,此时此刻……问问江立吧,他是最了解战局的人。”向思试图去拿通讯器,却被梁丽征握住了手腕,她说:“你回去,族里需要你,我……你先帮我带走小意……”向思笑著看著她,梁丽征被这样温暖宠溺的目光盯得脸都红了。她本就是个孩子:“我当过一次坏士兵,不想再当逃兵。”
向思吻她:“我明白。你说,咱那地方,一两千牧民,几百间木头房子,牛啊羊啊猪啊狗啊,值一颗导弹吗?再说还有爸爸呢,放心,我不回去,就在这儿,陪著你,保护你。”梁丽征为这样的情话涨红了脸,紧紧地勾著向思的脖子,向思轻轻揉她的头发:“乖,干活吧。”
快三岁的江意正好抱著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暖瓶从外面摇摇晃晃地走进来,看到这样的情形,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著迷惘的光,奶声奶气地叫道:“姐姐抱!”
向思怕她烫到,连忙过去,一只手拎起暖瓶,一只手把江意扛在肩膀上,她就咯咯地笑起来。梁丽征也微笑,使劲按了几下睛明穴,戴上最讨厌的护目镜继续工作。向思凑过来吻她的鬓角,叫她“我家的爱国少女”,她就呸:“你才是少女!你全家都是少女!哼,早干完早回家,老大要加油哟!”
此时的江立近乎绝望。跟首都的通讯始终不怎麽畅通,战报都是简单的告捷,但国家防卫系统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嫦湖湾基地的战斗机一架一架被击落,战舰一艘一艘地沈没,孙琪欢中将以下数万将士几乎是用血肉之躯阻挡纳斯的攻势。那些英勇牺牲的战士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的血本不必流,他们的生命之路原本不必止步於此,所有的牺牲只因为卓家的野心和私欲。江立死死捏著拳头,从指挥屏上,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高性能武器的飞行轨迹,却和那些同样看到它们的将士们一样,无力改变任何事。
这甚至不是战争,而是屠杀。又一轮的轰炸开始,江立强迫自己盯著屏幕,看己方士兵的生命之火像绿色的光点那样无声无息地熄灭。
五,四,三,二,一……没有变化?
江立惊讶地跳起来,刚要叫技术参谋问个究竟,那些压抑了太久的小夥子们忽然开始欢呼,一个向来腼腆的年轻上尉第一个把军帽扔起来,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吼叫:“系统展开了!西北军区成功拦截袭击!我们的系统也在启动!胜利了!”
江立几下调出国家防卫系统西南分区和嫦湖湾分区的启动进度图,那绿色的进度条就像是荒原里的一点新绿,百分之一的前进就代表著无数生命将被拯救。江立紧紧握著拳,手心里开始冒汗。短短十数秒漫长得像是几小时甚至几天,他不由自主地凑过去,鼻尖都快碰到屏幕的时候,进度条终於到达终点,整个指挥中心都沸腾了,孙琪欢中将手下那些原本纪律严明、严肃紧张的军官们大声欢呼,肆意拥抱身边认识的不认识的战友,每个人眼里都有泪花,无数的军帽被扔起来又扔起来,以至於江立不得不吼了三次才能让所有人回到工作岗位。
国家防卫系统的启动使纳斯和布津守军的实力发生了明显的逆转,一艘航母及其编队没法同时面对三四个基地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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