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又想起,温文在伦敦眼上跟他说的话。或许现在,正是他最孤独的时候。他要陪伴他,做他的长江。
出乎意料之外,温文不在无愁地。周江去了他公司,也没找到。他给毛子打电话,把他从梦中叫醒,让他问艾森。艾森也在梦中,被连锁反应叫醒。最后周江得到的答复是,「老大?肯定在金屋,跑不脱。」
金屋不是书中的金屋,是藏娇的金屋。
温文的公寓没转手。他不把女朋友往无愁地带,都带去那了。艾森形象的比喻为,金屋。
周江还记得路。敲门时,他心情忐忑。
门开了,还好,不是陌生女人,是温文,穿着真丝睡袍,头发凌乱,睡眼惺忪。他真的睡了。
见是周江,温文如冷水浇头,骤然清醒,愣了愣,开口,「江哥……」
周江向他靠近,他似乎察觉到了周江的意图,转身避开,抬手指指沙发,「进来坐。」
那个拥抱落空了。
房子重新装修过,完全看不出原来的痕迹了。温文后来请的设计师独具匠心。将这套房子通风佳、采光好的特点发挥到极致,整体采用希腊式地中海风格,主色调是明快的蓝色与白色,隔断几乎全部被拆除,运用拱门、格栅,营造出延伸的透视感。家具也富有海洋气息,船型茶几,集装箱形状的壁柜,舵轮形状的吊灯……走进来,就像走进了爱琴海。
那面曾经画满恶毒字句的墙是雪白的,挂着莫奈的《日出》的摹本。清晨的海港沉浮在雾气中,零乱的笔触叫人看不真切,仿佛是记忆中模糊的样子。
周江坐下。温文关上门。
卧室里传来女人懒懒的声音,「这么晚了,谁呀?」
听说温文在金屋,周江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此时,他仍然听见什么东西在碎裂。
温文说,「朋友,男的,我们聊聊,你先睡。」他自茶几上拾起烟盒,轻叩尾部,取出两支,一支自己叼着,一支递给周江。
周江不想抽烟,接了搁在茶几边缘。温文没说什么,打火点燃。金砂2熟悉的焦糖味升腾起来。他也坐下,与周江隔着段距离。
门窗都关着,屋里开着空调,全然的寂静。
周江默默的看他吞云吐雾。温文却在看画。
温文左右各有颗虎牙,尖尖的,若是再细长些,就像蛇的毒牙。周江觉得,有条蛇紧紧的缠绕在自己心头,名字叫做嫉妒。
「温文,我满足不了你?你还要在外面偷情?」
温文动作稍滞,终于望向他,周江在他眼里看到自己卑微落魄的模样。
温文笑了笑,嗓音温柔依旧,「江哥,我说句难听的,请你别介意。我跟你才是偷情。纪盈是我名正言顺的女朋友,我公司的人都知道。上次的爱马仕就她送的。算起来,还是我们的红娘。」
这话真的刺耳极了,可周江想了想,竟客观得毫无破绽。
「我以为,回来之后,你们已经分手了。」
温文的笑带了些自嘲,「江哥,我有几斤几两,你又不是不清楚。」
他去欧洲,整整个把月没和纪盈联系,回来之后,女孩疯狂的找他,他怕周江吃醋,不予理睬。今天下班的时候,纪盈到他公司,哭的跟泪人似的。他实在狠不下心。想起电影里,主角爱的再深又有何用?从断背山回到现实中,还不是要各自成家。干脆借机拉开距离吧。
周江能够想象。感情方面,温文吃软不吃硬,必是看到女孩肝肠寸断,没把持住。特别对于林黛玉那般,不争不吵,默默垂泪,他更毫无招架之力。
至于周江,同是男人,即使伤心难过,他又怎会放在眼里?
周江苦笑,「偏偏我是男儿郎,不是女娇娥。」
屋子里,百叶窗是蓝色的,门是蓝色的,造景的格栅是蓝色的……海水般的湛蓝,像是化不开的忧郁。
温文忽然摁灭了了烟,转头望进黑沉沉的夜里。
半晌,他站起身。
他要走了,周江想。刚才是隐隐作痛,这下却心如刀绞。他想自己也该走了,留下来,纯属自讨没趣,但双腿竟似定在地上,不听使唤。
温文在客厅绕了整圈,路过卧室,却没进去,最后兜回了周江身边,坐下来,叹息着将他纳入怀中,伸手抚摸他的背脊。周江以为他改变主意,想要吻他,他别过头,避开了。
温文就那样,哄小孩似的抱着他,「江哥,其实到现在,我也不认为我是真正的gay。可能对于同性,我眼光太高,唯独只有你让我动心。但心动和行动是两码事,我们先各自冷静冷静,好好想想,别的以后再说。」
在他的安慰下,周江居然平静下来。至少,他是温文唯一的男人。
周江说,「对不起,是我操之过急,没考虑到你的心情。」温文过去的经历一定让他对家庭感到焦虑。尤其是他们的出身有云泥之别。突然之间,强迫温文融入他的家庭,他当然惊慌失措。
温文恢复了惯常的微笑,「江哥,我就知道,你是我毕生的知己。我一动念,就算只字不提,你都能懂。」
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周江心中五味杂陈,想起自己来找他的原因,叮嘱,「但是,冷静归冷静,不是绝交,再怎么样,我都是你哥,不准短信不回,电话不接。」
温文点点头,「我的不对。」周江去相亲,他表面故作轻松,心里其实也疙瘩,电话调静音了。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温文要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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