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气和谈一下这件事情之前,他需要缓冲一下。
再过一个拐角就能看见丽海道的房子了。谢禹忍痛点住煞车松开油门减速,雨刷也正尽职地撇开瓢泼而下的雨水。方向盘刚刚打过,在水渍未干的玻璃里,映出等在自家门前路灯下焦急张望的身影。
怒气在刹时间褪了个干净。谢禹点起了车灯,还按了一下喇叭,向门口的陈楷示意。开到近前他发现陈楷没打伞,整个人淋得像一根湿透的稻草,一愣之下停了车,带着伞推开车门。
还来不及开口陈楷已经冲了上来,恶狠狠地推了他一把,谢禹一个踉跄,还是勉强站稳了用力去抓他的手,虽然立刻就被挣脱了,短暂的接触下,足以感觉到那只手冰冷如岩石。
“你站在这里淋雨干什么,进去等啊……”说到一半他猛然想起陈楷把整个包都留在了车上,钥匙和手机可能都没随身带着。
在他哑然的瞬间,陈楷正用嘶哑的声音问他:“你疯了吗!你怎么敢在这种天气下面一个人开车走?你去了哪里!你还要不要命!你已经不能忍受到我连老何来开车这几分钟都不能等吗!那你拿刀子杀了我啊,不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就这么不顾惜这么想去送死吗!”
谢禹本来还想说话,但看见陈楷的表情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昏黄的灯光和雨水把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脸模糊了,看不清五官,更不要说表情,只知道整张脸都是湿漉漉的,雨水还持续不懈地顺着头发爬得满脸都是。他推打的力气毫不留情,谢禹本来脚就痛,终于一步站不稳,就被推得跌倒在地,溅起一地的水花。
这才暂时地让陈楷发泄一般的扭打暂停了,但是他并没有扶他起来,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继续喊,雨声太大,把所有痛苦扭曲的声音都压住了:“我不记得了啊!我统统不记得了!我把我记得的都告诉你了!你要我怎么样!你们还要我怎么样!谢禹,你有问过我一个字吗,你明明看见我和穆回锦在一起,你怀疑我,你为什么连个电话都不打!还有你以为和小棠做了最难过最该发脾气的人是你?你这个混蛋王八蛋!”
谢禹完全无法打断陈楷,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眼前嘶声痛喊,无法自控地宣泄;他试图站起来,但是手脚都不得力,几次都没爬起来,想说“你都湿透了,会着凉”,也始终找不到任何机会。
“他们再怎么整我,不过是在我手臂上划一个口子,只有你……只有你,你是可以在我心口捅刀子的,你捅得好,捅得好……”
在这句话里听出了哭音,好不容易站起来的谢禹惊讶地抬起眼,想要抱住他,哪怕只说一句对不起,或者说一句没事了,但这个时候已经太迟了,陈楷已经转身跑走,谢禹追不了几步就摔一跤,爬起来再摔,直到摔到爬都爬不起来了,却也只能看见那个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内。
后来谢禹一个人在雨地里坐了很久,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在自己赌气开车离开的这一个下午里,陈楷孤身一人在丽海道门前等了多久,在他最需要自己的时刻。
这场雨让谢禹得了重感冒,后来又转成肺炎,在医院里住了几十天的院。住院的事最终没能瞒得过谢辰,连跟陈楷之间那场争吵也被知道了。康复期内,谢禹让施更生想办法帮他带进来一支手机,想打电话给陈楷。不出意外,手机停机。谢辰派人找去寝室,也都不在。谢禹看着满脸忧虑的兄长,闭上眼睛,眼前全是那个雨夜陈楷迸发的愤怒和哭诉,于是摇摇头说,他再不会和你回来了。
谢禹知道这是陈楷的表态,也是抵抗,但是还是没有放弃。从学校的总机打到系上,再联系到据说是他正在工作的课题组,终于两个人还是站在了电话线的两头。
那个时候没有别的话说,谢禹就说了一句“是我”,然后加了一句“对不起”。长久的空白让电话那头有些细微的滋滋拉拉的杂音,陈楷的声音在这种背景下听起来疲倦又平静,反应也很敏捷:“哦,我知道了。谢谢你打电话过来。”
当时谢禹觉得自己没办法辩白,他也没等到陈楷的解释,当然他很清楚就算真的开口了,也不过是让这通电话维持的时间长一点,对于业已落定的局面,并无实际上的助益。
后来是陈楷很客气地说了声“再见”,就干脆地按掉了通话。
他不敢说自己比其他任何人都更了解陈楷,但是却也知道这个倔强的青年绝不会回头。越是大的伤痛,他越是一言不发,这是他这么多年来一贯的自我保护。在打电话之后谢禹迟疑了很久,潜意识里也许是晓得这声道歉是维系两个人之间最后的一根纽带,说出来,一切也就切断了。
但是他还是说了,他对他亏欠良多,到头来只能还一声道歉。
首演那一天——
这已经是下半场,尾声将至,谢禹却发现自己的视线始终还是多多少少地集中在穆回锦脸颊上。首映场也是评论场,他理所当然地接到了票,也不准备放弃掉这个机会。他留意到穆回锦始终小心地避免以正面示人,几乎是下意识地抚摸起右手指节处的擦伤和瘀青,嘴角抽搐似的扯了扯。
事情发生在前天晚上。某场圈内酒会上,他和穆回锦不期而遇。彼此衣冠楚楚沐猴而冠,但这并不妨碍穆回锦朝他毫不掩饰地露出得逞的喜悦的獠牙。
眼看着穆回锦朝自己走来,谢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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