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立志抱大腿的吏部郎中,都十分明白,想得杨御史赏识,贪墨是大忌。
偶尔捞取外快,吃相也不能太难看。
圣祖高皇帝定下的薪资太折磨人,靠着俸禄米粮,偏远地区还能凑合,繁华一些的州县,都得补丁盖补丁,餐餐数米粒。
遑论京城。
长安米贵,居大不易。
单靠俸禄,养活一家老小尚且不能。如何礼尚往来,结交人情?
朱厚照几度提及,复圣祖高皇帝之法。但在实行过程中,却要考虑实际问题。
毕竟,朝廷运转,需要官员办事。
水至清则无鱼。
粗俗点讲,想要马儿跑,就得给足草料。
好在,这个问题也有解决途径。
想到杨瓒递上的奏疏,双屿卫送来的快报,朱厚照俯视群臣,嘴角勾起,底气相当足。
“众卿以为如何?”
事情可一可二,不能再三再四。
天子两番问话,无论赞许反对,殿中文武自要给出反应。
“陛下,番粮固好,然推广京畿尚需时日。”
简言之,饼虽大,没下锅,不敢言味道如何。
朱厚照登基以来,户部官员屡次犯事,接连过筛子,从侍郎到郎中,走马观花一般,换了三四任。
唯有户部尚书韩文,如定海神针,始终屹立不摇。
韩尚书为官清正,知天子关心民生,大感欣慰,说话办事愈发务实。
最直接的表现,朝堂之上,韩尚书的发言越来越简单,却往往能一针见血,扎得人肉疼。
“韩卿家所言甚是。”
朱厚照点头,关于这一点,心中早有腹案。
“玉米先于皇庄宫庄种植,明年择粮种发边卫。”
“甘薯发京畿,丰产得粮,运太原大同宁夏等地。”
“朕得奏报,有州府遇水旱灾情,大雪冰雹,粮食绝收。敕令地方官员,查勘实情,视情况减免明年税粮,予以赈济。”
“条陈属实,由国库发谷粮,内库发灾银。”
海匪藏宝堆满库房,载满银矿石的海船接连返回,朱厚照完全不差钱。
“陛下圣明!”
“朕有言在先,”朱厚照微向前倾,扫视群臣,沉声道,“灾银足额下发,必送至灾民手中。敢有贪墨,绝不轻饶!”
“地方府州县衙,如胆大妄为,表面免税,暗中摊派杂费,滥发役夫,更要罪加一等!”
群臣垂首,暗中嘀咕,这些台面下的手段,天子如何得知?
厂卫?
一定是厂卫!
朱厚照不给众人反应时间,继续砸下重锤。
“贪墨五两者,抄家闲住;贪墨十两者,罢官流放;贪墨十五两以上者,砍头弃市!女眷充官婢,男丁戍边,三族之内,五代不许科举!”
扫视群臣,朱厚照目光锐利,洞幽烛微。
“朕非虚言,说到做到!”
“臣等遵旨!”
群臣三拜,天子当殿口谕,圣旨交内阁草拟,再由翰林院抄录,发三都及地方官衙。
一通大棒砸下,群臣表情肃然,显然绷紧神经。
朱厚照达成目的,忽又勾唇,话锋陡转。
“诸位卿家,朕日前得知,海外尚有高产之粮,亦有壮硕牛羊。今为苍生万民,朕欲在江浙福建等地建造船厂,仿太宗朝建造福船,远航外邦,寻良种牲畜,丰我朝百姓。”
有反应快的文武,心思急转,猛地抬起头,仰望龙椅。
陛下此言,莫非要破除海禁?
“陛下,臣斗胆,国库不丰,造船银两由何得来?”
“内库。”
朱厚照单手敲着龙椅,自荷包取出一颗硬糖,送进嘴里,咬得咯吱作响。
内库?
群臣惊讶。
陛下不缺金银,确是不争的事实。但造船之事非同小可,材料耗费,匠人役夫,所需何止千万。
如要建造永乐福船,更是耗银无计。
全从内库出?
真能撑得住?
众人面上的疑惑,实在过于明显,压根无从遮掩。
几口吃完硬糖,朱厚照肃然表情,朗声道:“为国朝安稳,苍生福祉,朕责无旁贷!”
话虽不错,群臣依旧怀疑。
“两宫太后太妃,皇后私库亦将出银。”
内宫出银?
两班文武微愣,互相看看,脑海里迅速闪过多个念头,都未能抓住。
最终,内阁三位相公最先明悟。
天子必有后话。
果然,下一刻,就见朱厚照取出两本册子,赫然是各地藩王及宗室名单。
“利国利民之事,皇室宗室俱慷慨解囊。”
听闻此言,众人脸色微变。
要是没记错,这上面的人,有半数还在宗人府。
因受安化王和宁王牵连,白日正身听训,夜间秉烛抄录祖训。熬火费油,几要灯尽油干。
此番献银造船,究竟是自愿还是被迫?
不等众人想明,少年天子终图穷匕见。
“此等盛事,诸位卿家无意参与?”
群臣脸色再变。
陛下,怎么说,您都是一国之君,能否别这么直白?
要钱的话,好歹修饰一下。
朱厚照耸耸肩膀,朕年轻,读书不及诸位臣工,喜好直白,方便省事。
殿中文武不言,表情愈显复杂。
朱厚照又一拍手,道:诸位爱卿放心,朕有诚信,钱不白拿。
“出银之数俱记录账簿,可换成股份。”
造好海船,出海寻找粮食牲畜,不妨碍顺便做生意。更不妨碍换购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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