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他,时不时对他指指点点。
而不远处,骆欢也在和师兄争吵,时不时地瞥他一眼,很快又转开视线,像是在刻意躲避他。
他转向燕无花,问道:“你们可有见到阿珠?”
燕无花正色道:“此事我正要找你询问,她伤了萧先生之后,便不见踪影,可是与你的计划有关?”
赵识途难掩惊色:“她伤了萧先生?这怎么可能。”
燕无花立刻驳道:“萧先生被暗器重创,如今卧床不起,不省人事,事发当晚,有不止一人看到她从客栈逃离,难倒你让我相信,旁人都在说谎吗!”
他的语气越来越重,显然快要失去耐心,赵识途无言以对,只能咬紧嘴唇,垂下视线,心中暗自揣度。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如此局面,莫非明月珠真的对他说了谎?他以为那药是萧先生赠予的,实际上是明月珠伤人之后,强行夺来的?
两人僵持了一阵,有个袁府的镖师来到燕无花身边,急匆匆道:“燕先生,伍先生,紫云鼎找到了。”
“太好了!”燕无花喜形于色,长舒一口气,目光左右晃了晃,才转向赵识途,低声叮嘱道:“我过去看看,你暂且歇下,不要乱动,紫云鼎既然还在,事情就好办得多。”
赵识途只能点头,目送他随着那人一道往烧毁的木屋走去,其余人也跟着围作一圈。
不一会儿,那一圈人群便发出欢呼声。
赵识途强撑着身子站起来,仔细查看周遭的状况。他率先看到自己骑来的马儿倒在地上,眼睛瞪得浑圆,眼仁却一动不动,不仅如此,马儿的前蹄被人砍断,断面上还有浓稠的血淌出。
这可怜的牲畜不仅命丧黄泉,而且死状狰狞,形容凄惨。
赵识途怔怔地望着它,心里涌上一阵酸楚。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继续在附近搜寻。
糟糕的是,这里风势太大,雪地上的脚印早就被吹散,血迹和刀痕更是无处可寻,他回头望向来时的路,雪地上蹄印凌乱,马在路旁栓了一排,都是燕无花带来的队伍留下的。他又转过身,往驿道更深处看,深谷前方的雪,似乎还尚未有人踏过。
上官情会不会去了那里?
他咬紧牙关,迈开双腿,拖着沉重的步伐,往驿道更深处走去。
道路呈上行的趋势,坡度时陡时缓,攀登起来要花上数倍的力气。赵识途一心前行,听到身后传来硬器碎裂的声音,想来是紫云鼎已被毁去。
青铜鼎撞击岩石的声音清脆洪亮,如钟鸣一般,回荡在空谷之间。
赵识途的心中似乎也有什么跟着一起摔在地上,发出碎裂的声响。他终究还是徒劳一场,天意弄人,想要在绝处找到一条生路,希望何其渺茫,所谓运气,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他的体内还有残毒未解,十日的期限,已剩下不多。
他咬紧牙关,接着往前走。
没过多久,路就断了,三川在路的尽头交汇,一高两低,在中央隔出一道窄而深的峡谷,两侧都是断崖峭壁,有水自谷底淌过,水里夹着冰渣,声音冷冽。想来就是山脊对面的湖中水,沿着峡谷淌下山去。
断崖并不宽,崖面上原本架着一座索桥,由数十块木板经由绳索相连,构成桥面。可眼下,绳索却被割断了,桥面荡到谷地,垂在对侧的崖壁上,随风飘忽摇摆,摇摇欲坠,断崖也就成了绝路。
赵识途蹲下身,捡起被切断的绳索,仔细查看,断面的痕迹整齐,是被利刃迅速切断的,而且断面上没有灰尘,显然才刚刚切开不久。
绳索上还连着几块残破的桥板,他的目光前移,很快便发现桥板上残余的血迹。
赵识途站起身,又向前走了几步,直到双脚踩在断崖边缘,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前方没有路,只有笔直陡峭的岩壁,直消往下看上一眼,便会感到头晕目眩。
水声喧哗,风声呼啸,除此之外,耳畔再也没有其他声响。
莫非他所寻找的人已坠下断崖?
想到这一点,连空旷晦暗的峡谷都变得亲切起来。那仿佛撕扯山峦形成的峡口,忽地化作温柔的怀抱。只消纵身一跃,投入其中,便能远离痛苦与折磨,得到解脱与慰藉。
他从来都不想逞英雄,只不过想要和喜欢的人一起,过安宁的日子,可如今连这点希望也支离破碎。他已走了太久,已足够疲惫,剩下的事,索xìng_jiāo给其他人去做。
长相思,摧心肝,生离死别岂非是人世间最难承受的苦痛。
他试着闭上眼睛,顺从心底的呼声,前倾身体,还差一步,只要再迈出一步,他便可以跨过生死的门槛。
或许他会葬身鱼腹,在湖底与挚爱之人重逢,飞鸟的翅膀会带着他们走边万水千山,他们便可以缱绻相偎,在寂静中求得安眠,再也不用承受这至为深重的苦痛。
他试着迈出脚步,一次又一次。可面前却有一堵看不见的墙壁,阻止他继续向前。
他缓缓蹲下来,抱住脑袋,从喉咙深处发出干哑的嘶吼,他已用尽了勇气,却无法选择抛弃生命,哪怕是苟延残喘的生命。
因为这生命是另一个人倾尽所有换来的,一次又一次,那人将他视作珍宝,自始至终,从来不曾抛弃他。
“阿情……阿情……”
他喃喃地呼唤着,语声坠入空谷,再也无人听见。
他终于精疲力竭,嘶吼声渐渐变作细吟,再后来,他的嗓子已发不出任何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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