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抓过元钦的手,使劲擦掉他手指上的污迹,擦完之后,元钦手指夹住又脏了的帕子,道:“我的帕子,就是让你这么用的?”
钟离讷讷地看他把手帕收起来,不敢说话。
这时就听到邻座有人说道:“哎呀,你们听说了没有,梁王想要与皇室联姻呢,眼下这时局,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清楚了。”
另一人又说:“不对啊,我听说的是皇室主动提出要与梁王联姻的。”
“嗨,双方都有意想联姻,还分是谁主动吗?皇室如今就只有太子一位皇子,就是不知道梁王想送哪位公主与太子联姻喽,这适龄的公主也就那几个,最得宠的,只怕那梁王,舍不得。”
舍不得这个说法其实有些微妙,眼下皇室式微,独独一个太子,撑不起一个腐朽不堪的皇朝,送公主嫁过去,对于那位公主来说,实在说不上是段好姻缘,大家都心知肚明,点到即止。
此话一出,立即引爆了客栈里的气氛,大家都开始感叹这位公主的命运,一时间唏嘘一片。
这时就有人有不同看法了,而这位仁兄又格外看得透些,自认颇有些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意味,摇头晃脑道:“这些自以为不凡的宗室中人啊,哪个不是这样的命!以宗室来说,他们靠我们上缴税款养活,吃穿用度哪样不是靠的民脂民膏,作为交换,他们必要稳定安邦让我等有活路,亦是为了他们自己,就必然要做出牺牲。若是一个王子,还可说上战场定国安邦,那些公主只是女子,能顶什么用?要我说,就该如此,为了大局牺牲一下又怎么,那位再怎么说也是太子,嫁过去,还能委屈了不成?即使是委屈,那也是她应得的,平日里享尽了荣华富贵,怎么就不能牺牲一下自己了?”
这一番话说出来,在场众人的脸色可谓纷纭,就连元钦都朝那位仁兄看了一眼,就在这时,钟离不大不小地轻轻呵了一声,在这整间客栈鸦雀无声的当口,这一声呵,可谓清晰之极,其中的……千百种意味,简直说不上来,讽刺极了。
这位仁兄马上就挂不住了,看着钟离怒声道:“你笑什么!”
钟离眄了他一眼,慢慢地给自己和元钦添了杯茶,才开口道:“哦,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兄台之见十分之高,将这天下这事看得十分清楚,我放眼这整个澜州大地都找不出来比兄台更耳清目明的人来了。以我之见,兄台不去庙堂里一展抱负实实在在是太屈才了,珠玉蒙尘啊,王上竟错过了你,这是大罪孽,要遭雷劈的。只是可惜世事无常,兄台这一辈子实在是命运多舛,所以只好委屈一下你,投生于女子的腹中,还要劳烦这位倒霉的女子将你养大,真是岂有此理。眼下就连这生存之地,都要靠那些没用的女子以身相护才保得住,偏偏兄台还要在这片土地活下去,你说,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这位仁兄的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才怒声道:“哼,尔等愚昧之人,我不与你计较!”
钟离煞有其事地点头,深以为然,痛心疾首,“是啊,兄台是什么人啊,世人皆醉你独醒,你就是天你就是地你是历史缺失的拼图,我等凡夫俗子怎敢与兄台比肩?实在是不胜惶恐啊。”
当下就有人笑出来,又生生忍住,轻咳了一声,在这当口,简直是欲盖弥彰。
这位仁兄显然是气急了,冷笑道:“臭丫头竟敢如此妄言,老子封了你的嘴!”
手腕一转,一枚细针极速飞来,直取钟离面门。
元钦一把将钟离拉过,袖子一挥就要出手,另一旁也有人出了手,堪堪在元钦之前以一根筷子将细针打飞,淡声道:“兄台果真一条好汉,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小姑娘出手,着实令人敬佩。”
众人看过去,就见一旁角落里坐着一位黑衣的公子,面色平淡,眉眼清冷,一双眼睛深邃不见底,乍一看去,就让人觉得不平凡。有些眼力好的,还能看清楚这位公子衣服上绣着的同色暗纹,暗暗心惊,不敢多言。
元钦看了他一眼,并不说什么,只低头检查钟离有碍与否。
就是这样一件事,让元钦忽然意识到,他的这个徒弟,说话的时候眼睛里也是可以如此熠熠生辉的,明明是极不可理喻的话,她这样不动声色明里暗里地冷嘲热讽就反将人气了个半死,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璀璨模样。
这是一个生动的,有自己独立人格的姑娘,元钦对自己说。
出了客栈,元钦定定看着钟离,将钟离看得浑身不自在,才道:“小丫头一张嘴还生得挺利。”
钟离极少这样大庭广众下呛人,而元钦这话又说得漫不经心,叫她一下子拿不准他的意思,秉承着这些日子以来对于此类事件的教训的心得,她低下头一本正经道:“不是的,那样,我是装的。你看,我手心都出汗了。”
元钦看着伸到自己眼前一双白生生的手,又看看有点紧张的钟离,半晌没说话,转身道:“走吧。”
自那以后,两人的相处模式似乎有了点不同,但要细细说上来,又说不出,但以我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看,的的确确是有些东西开始改变了。
元钦这个人,前面就提到过,他得到别人的尊重是有理由的,他的人格魅力体现在他对人对事毫不含糊的态度上,他尊重一切他认为值得尊重的,不论对方身份高低贵贱,丝毫没有天下第一庄庄主的架子,对自己的身份很不当一回事的模样,偏偏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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