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入金池城,越长音梦中方醒,听得驸马道:阿音,兵临城下,辽国不存,你的父母兄弟都已身死,你若投降,身为我的家眷可得一条生路。
夫君通敌卖国,只为了能不当她越家附庸,要独立掌握权柄,换言之她的婚姻不过是一块垫脚石,这不啻为莫大的背叛和折辱,生路算什么?她恨得眼中迸血,当即取下床头配剑斩下了驸马的头颅。
她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女儿,冲出寝殿。战火燎天,将深蓝色未亮的夜空映的一片紫红,杀声澎湃,敌军如蝗虫般涌入王宫,烧毁房屋,砍杀侍卫,□□宫女,好一个人间炼狱,她咬一咬牙,口中血腥气浓烈,旋身将女儿放入一个不起眼的青铜箱子,锁上,推至殿宇角落,遂皮甲持剑,率领最后一支禁卫军冲了出去。
这一搏,搏赢了。她接过了兄长的权柄,成为了这片大陆上的第一个女君。
然而这个女君并不好当,尤其是在重建故国伊始,她殚精竭虑,呕心沥血。
也许是因为经历过最亲之人的背叛,她不大愿意假借他人之手,大多亲力亲为。小帝姬襁褓之中的那几年,她防着所有人,只能将小帝姬时时背在身上,东奔西走,小帝姬不得安枕,时时啼哭也无暇顾及。后来她亲自出面去邻国陇国寻求帮助,低声下气,最后不惜长跪于门外,以额触地的恳求。
陇国国主将她拒之门外,甚至出言嘲讽:弑夫泣女,貌若村野,一个二嫁的女人还妄图重振辽国,做梦吧!
........
然风水轮流转,陇国国主怕是死也想不到会有这一天,陇国被涝灾折腾的半死不活,老国主又年迈虚弱,便派了年轻的储君和使者一同前往辽国求援。
长音女君虽有意相帮,但到底不是圣人,一时想起当年自己在陇国所受的屈辱,冷笑一声反唇讥讽,谁知道那年轻储君心高气傲,老虎屁股摸不得,跳起来指着女君的鼻子大骂:“身为女人不贤德,身为君主不仁慈,一个二嫁的女人有什么脸面在这里作威作福!活该被魏驸马背叛!”
当年被陇国老君主骂过,现在又被一个黄口竖子骂,换谁谁能忍?魏章的事情一直是女君的逆鳞,闻言长音女君怒极反笑,一拍金座扶手骂道:“我二嫁又如何?我一没私通二没苟且,魏章那草莽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跪着舔着来求娶我,我当然有作威作福的资本。小子,你父亲怕是没教过你怎么求人吧?你有求于本君,还敢在本君的殿堂里甩脸色?想要粮草?下辈子吧!”
陇国使臣当场吓得尿了裤子,但无论他再怎么哀求,长音女君都执意要让那储君成为整个陇国的罪人,受人唾骂,遗臭万年。
沈溪听完韶光的话,轻声道:“想到当年辽国的惨状,就差易子而食了,比如今陇国之状有过之而无不及,长音女君的心,可以体谅。”
韶光斜觑他一眼道:“沈冥司怎么倒像亲眼见过似的。”
沈溪摇头道:“不瞒您说,我的主要职业是卖话本的,杂七杂八看的多。”
韶光没追问,叹息道:“战乱横行,说不清是非对错,只是这国君愚钝,百姓何辜。”
说完,他也不再多加置喙,拂袖转身朝着白鹿走去。
沈溪道:“韶光仙君,你不管难民了吗?”
韶光道:“难民是陇国国主的事,我不过下来收一收妖邪,你放心,有我的符咒在,饿鬼是进不来的。”
沈溪道:“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既然是辽国见死不救,那为什么难民会跑来宛霜城?”
韶光用手肘搁在鹿头上,托腮道:“出了国域,天南地北都长一样,兴许他们不认路,把宛霜城当金池城了呢?”
“城墙有匾额的好不好!”沈溪无语:“不认路总不会不识字吧!”
“那就是病急乱投医了。”韶光道:“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难民,辽国姜国在两个方向,他们千里迢迢找到一处水土丰沛,又怎么舍得再耗费体力折返回去呢?沈冥司,我看你面善投缘才同你说一句,在天界做官和人界做官都是一样的,讲究一个为官之道,分内之事做好,不是分内的事就别管。”韶光笑盈盈的一拍鹿背,正要离去,忽然间看得城中有灵光大闪,随后黑气滚滚冲天。
“漏网之鱼?”韶光昂首,蹙眉道。
沈溪面色大变:“我家!”话音未落他已如离弦之箭奔将出去。
青影卷起一阵风,将韶光的头发也吹乱,他和鹿双双愣在原地,韶光道:“他家?”他拍了拍鹿头道:“我没听错吧,他说他家?这年头冥司也有庙了?阎罗主这么有钱的吗?”
鹿抬了抬头,圆溜溜的眼里尽是茫然,韶光一拍鹿臀道:“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走,看热闹去。”
☆、第二十一章
冯氏一人照顾家中两人心力交瘁,喂了王氏药又将沈德楷服侍睡了,她悄悄掩上门出去。
天际曙光乍现,竟然又是一个不眠夜,冯氏无声的叹了口气,心中记挂起儿子,便举步往沈溪住处走去。
走了两步闻得身后一阵巨响,金光将漆黑的夜也照的透亮,冯氏讶异的转身,却见一个高大的人影四仰八叉的躺在门外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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