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想做的。”
明楼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音,思考良久,直到那夕阳落尽,只给山峰镶了道金边,才说道:
“想在抗大做个教书的。”
话音宛如一声叹息。
明楼发誓,那天他在山上说出那句话时,并没有想过会有今天这么个局面。
半个月前,夏天刚刚要开始的时候,他们到了延安。遍布的黄土,绿色不多,希望却不少,到处是昂扬的气氛,抗大的学生们每天都有宣传抗战的文艺活动,或是话剧,或是聚会。
他们的到来低调而隐秘,像是从远方来了两位不知姓名的客人。他和阿诚都是假名字,假身份,是沦陷区某知名学校的老师,这竟然奇异的与明楼的设想不谋而合。他们汇报了情况,然后等待北平中共特科那面的电讯指示下一步工作。
一个伪装者可以在任何地方用他需要的身份生活。明楼和明诚饶有兴趣的开始了他们短暂的“教师”生涯。
抗大是军政大学,明楼既不教经济,也不教法语,幸而他的历史学得极好,见解精准又独到,人又绅士风趣,很得学生们的欢心。
然而这份欢心是对于师长的,阿诚同志那头的情况倒略有不同。
明楼站在窑洞外,看着里面欢歌笑语,阿诚周围坐了不少年轻人,和他高谈阔论,时不时还有女孩子拉着他去跳一支欢快的舞。阿诚的眼睛闪着光,笑容能从窑洞里一直照亮到明楼身边的夜色。
这是适合阿诚的。明楼想。年轻人,高歌,理想和一支舞。没有谁比阿诚更有资格拥有这些,他从血里汗里挣过来,他应当这样快乐。
但是不能和女孩子拉手。
明楼眼看着阿诚和朝气蓬勃的女孩子拉着手跳舞,心情不是很好,窑洞外篱笆上的枣刺叫他摘个精光。他不方便参与年轻人的活动,老师代表着威严和无趣,再受欢迎的老师都一样,明楼很有自知之明的不去煞那个风景。
可阿诚还不出来。
阿诚是明楼的助手,偶尔也做一下代课老师。与其说是师长,却更像是学生们的朋友,比如在明楼严厉的批评和布置繁重课业的时候,阿诚与他们沆瀣一气,帮他们讲讲好话。
于是这时候,眼看着门外的岳教授脸色黑得融入夜色,几个学生笑着叫阿诚:
“小陆老师,小陆老师,岳教授来等您回家呢。”
阿诚和小姑娘跳完了舞,优雅的一鞠躬,搞得小姑娘红了脸,灰色军帽下的小羊角辫子都高兴起来。阿诚跟乐倩文那种成了精的小姑娘待得久了,看着眼前这些单纯开朗的小丫头,打心底里觉得珍贵非常。
他听了学生们的喊叫声,回头看去,明楼就站在院子当中,窑洞的光透出去,朦朦胧胧得打在明楼身上,把明楼的笑容照的更加温暖。
“回家去。”
明楼轻声说。
周围的喧闹仿佛潮水忽的退去,阿诚安静的站在屋中和明楼对视,笑了。
我挨过刀枪,挺过病痛,转山转水转佛塔,就是为了来见这一刻的你。
吾心足矣。
阿诚出了学生们活动的窑洞,和明楼并肩往他们的住处走。明楼从战士那里领来了军外套,夜里风凉,拿来给阿诚穿。
他的病还没有好,又一直奔波在路上,肺部积水造成的感染有些病变。阿诚接了衣服披在身上,一下从刚才光芒四射的青年变成个小老头,背着手走路的样子像是政委:
“怎么不进去?”
“地方小,我进去怕你跳不开舞。”
“啊?”阿诚疑惑的转头盯着明楼看,茅塞顿悟,把自己的手塞进明楼手里:
“诶呦,快抓着吧,你的。”
明楼反倒气笑了,点点头:
“嗯,就是我的。”
虫开始鸣,今晚的星星真多。
tbc
不如跳舞,教历史不如跳舞
小明:你们在延安秀恩爱,而我在北平独自带着崽
鹤澜:我是一只突然就飞走了的鹤
第六十七章 但愿人长久
明楼和阿诚到达延安已经一个星期了。
这可能是他们这些年过得最踏实的一个星期。他们住的窑洞在根据地的边沿,平日除了学生就和人鲜有接触,路途有些长,两个人走却也并不无味。
山高地阔,黄河奔流,沉睡的树木开始茂盛生长。两个人走在路上,脚下是黄土路,踩上的时候细腻膨散的土陷下去,温柔的托着脚底。偶尔路过老乡们的窑洞,门口树下有时会邂逅一只老迈的山羊,又或是路中央闲闲走过三两只母鸡。
人走在这样的地方,会忍不住想微笑。
这天明楼和阿诚下午没有课,在学校食堂吃过午饭就慢慢沿着小路走回住处。延安的太阳仿佛特别亲近这片土地,慷慨得将阳光洒下来,暖烘烘的用力照着一切。这份热度醺得人昏昏欲睡,路上安静得只有两人的呼吸似的。半路上,阿诚忽的折进路旁灌木,窸窣作响了半天,这人带着有点兴奋的表情回到明楼身边,手里捧着个什么东西,小心翼翼的给明楼看,揍过去的时候带着“啁啾”的叫声。
拢着的手掌打开,阿诚修长的手指间团着一只绒绒的鸡雏,鹅黄的毛儿湿了几绺,闭着眼小声叫着。
明楼四下望了望:
“估计是老乡家的,和母鸡走失了。”
阿诚点点头,郑重其事的捧着它去敲临近一家的门,开门的是位大姐,还穿着灰色的军服,袖口缝着个红十字的袖标。在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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