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僧师门正是元道降龙寺,不知公子与本寺有何渊源?”
“渊源?”公子闻言忽而一笑,双眉并未扬起,却无端带出几分孩童稚气。一转眼那神气却又隐没了,眼波流转间带上几缕回忆沉思,末了再度定在道空面上,竟似带上一丝缠绵。
“我与和尚会有何渊源?纵使相逢应不识,即便有也早就断了。”公子说话时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道空,双眉似皱非皱,双目似清非清,有一个瞬间,道空几乎觉得他会突然哭出来。但仅一眨眼的功夫,那些情绪便突地全数隐没,消失无踪——道空只见眼前粉影一闪,那人便像来时一般又毫无预示地离开了。
二六绝七骨
其实道空和尚远自降龙寺来到此地并非偶然,他是来寻一个月前被人盗出寺外的镇寺之宝混元降龙棍。降龙棍号称如来神兵,自二十年前邪僧乱世一役之后便一直被元道至尊封印在降龙寺。
元道至尊总是挂念当年一役尽乃降龙寺之过,举寺上下一众僧人对这混元降龙棍也一向看守森严,是以此番降龙棍被盗,道空一直颇感蹊跷——降龙寺乃世外灵寺,降龙棍更有佛法封印,料想一般妖物根本难以靠近,但那日封印降龙棍的宝阁之外却偏有妖气弥漫……
心中微动,道空自那粉衣公子消失的错愕中敛回心神,转而将方才被自己法印定住的几具妖形细细查看,确定并无自己要找妖气便将法印一一解开,挥手遣了他们自行散去,并不毁其道行。只是先前为那粉衣公子所杀之人,此时已然化会原型,乃是一长嘴异鸟。道空蹲下仔细端详一番,口中默念往生咒,将之纳入袖中。
此时酒楼中人早已散去,只两名伙计远远躲在墙角,稍近一些是卖艺的小姑娘父女。
小姑娘仍旧缩在爹爹怀中,一双眼神思闪烁,依然惊魂未定。道空见状走上前去,在小姑娘额前悬空虚按一个“定”字法印,而后向老人施礼道:“请问这位施主,可知晓白鹭洲在何处?”
老人此前冷眼旁观,到这时也不发一语,反而抬眼在他面上看察许久,方才抬手遥遥指了一个方向。
道空望过去看清了去路,谢过老者,径自启程。
身后酒楼之中牙板之声笃笃又起,应着即将到来的暮色,愈远,愈有些缥缈意味。道空几步踏过一座白石拱桥,忽又莫名顿了脚步,远远听那老人沙哑嗓音伴着牙板之声徐徐吟哦:“烟雨白鹭洲,温江琴暖秀;六绝冠天下,年少不解愁。十指书侠义,七骨写fēng_liú;阁下楚公子,捻风云作舟……”
道空一直身居佛寺,很少出来行走江湖,但对江湖之事却有耳闻。中州九大门派,温江琴暖阁可谓一枝独秀,于白鹭洲畔辟得一方烟雨楼阁,专门收留落难女子,教授谋生技艺。
据闻阁主六绝公子楚云风身负琴、笛、诗、书、画、剑六艺,当年出道三载便以fēng_liú之名冠绝天下,是以琴暖阁又名六艺琴暖阁。不过江湖事一朝起落,一朝生死,谁也不曾想二十年前那场邪僧乱世竟将九大门派元气大伤,传闻六绝公子在最后一战之中毁容重伤,从此江湖中便不再闻其声名,而时过境迁,那琴暖阁如今竟也沦落成了烟花之地……
一路脚不沾尘,道空回想那卖艺老者所吟的诗中人事,不经意间已至白鹭洲畔。举目江中烟雨小楼,入夜红灯高挂、烛火通明,不知为何心中颇觉叹然。
在江边驻足许久,他终于还是决定寻一处民居暂作休憩,待明日天亮再去阁中探查。岂料方寻得一处屋檐坐下调息,风中便有一丝妖气徐徐传来,恰与当日降龙寺宝阁之外弥漫之妖气相符!
身纵如风!
道空鼻翼微掀,立时辨出妖气来处,心念电转之间人已跃出五丈开外!
那去处正是江中琴暖阁——二楼拐角一间房中烛光微晕,在四周灯火嘈杂间显得十分突兀。
他心中早知白鹭洲乃中州禽妖聚所,此时又循着妖气而来,当下即笃定那妖物藏身此间,一时拿妖心切,便也顾不上什么尴尬境地,身形几纵间破窗而入!却不曾想屋中纱帘之后,倚灯侍笛之人竟是白天于酒楼之中出手襄助的粉衣公子!
那粉衣公子此时却已换了一身素白闲衫,整个人懒懒倚在案前,单手执笛,面上目中酒气微吐,映着烛光与四周粉色纱帘,竟似连面上的半片断玉也醺成了粉色。
他似乎正沉醉于某年某地的陈年旧事之中,忽见道空破窗而入,懵懂惊异之下竟然面露喜色。
“你这和尚好不老实!”只见他眉梢轻挑,缓缓自案前起身,将手中长笛换了折扇在手道,“白天邀你不来,偏要天黑了翻窗户!”一句话说得道空十分莫名,但未及细想,那公子却忽然出招向他攻来!
指扇轻灵,昏黄烛光中公子掌扇翻飞,手指与扇骨进退交错,影影绰绰,竟似花间蝶舞一般好看。道空起先尚且忙于招架、急于解释,但对拆数招过后却忽觉兴味盎然,目光紧紧追着那十指扇骨,看指尖点挑拨弄,扇骨分错开合。
他看出那折扇仅有七根扇骨,且七骨均为兽骨所制,镂有细密暗纹,而表面均匀细腻,明显是公子随身爱物。他突然想起日间酒楼那卖艺老者吟哦的诗句,心思忽一涌动,脱口道:“你是六绝公子楚云风?!”
那公子闻言手中一顿,双眼机灵一转,张口笑道:“要攀交?打完再说!”看那眉眼飞扬,竟似与日间所见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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