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今天下雨的缘故,客栈中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桌客人,我束手坐在桌边,尽管什么都看不到,还是察觉到面前那人审视的视线。
小阙递给我茶杯暖手,我想要掩饰的浅啜一口,却在端起的一瞬间听到茶盏细微的碰撞之声,我这才发现自己手抖的厉害,连小阙都截住滔滔不绝的话头,一把抓住我的手握在他手中,轻声问道:“又冻到了?”
对面那道视线如有实质般,我忙放下那茶盏,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小阙又将话头转回到对面那人身上,殷殷问道:“所以我想了许久……想必那位救鹤的道长就是尊驾罢?”
那人缓声道:“小道长有话不妨直说,只要在下力所能及之事,皆会应你。”
听他话中含义,似是默认了,小阙顿时声线都欢喜的提高了许多,“多谢道长!这位就是我曾提起的师兄,他心地善良博学多才,只是天生双目失明体弱多病受尽苦楚,道长慈悲,可否为他诊治?”
“……”事已至此,我再推拒实在可疑极了,只得顺势道:“在下贺一,久闻道长修为精深,如今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那人沉吟了一会儿,忽然没头没尾道:“贺……”
我心中一震,忙道:“加贝贺。”
“哦……贺公子。”那人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随即便沉默了。
我沉得住气,小阙却坐不住,他的气息有些紊乱,像是随时都忍不住开口催促似的,正在此时,遥遥传来小二的招呼:“这位道长,您两位的客房我们都找遍了,实在没发现什么落下的东西,要不您再在别处找找?”
小阙立刻问我道:“贺一,你丢了什么东西?我去看看!”
“……大约是个荷包罢。”
小阙应了一声,对那人道了声“失陪”,就箭步向二楼而去,对那小二道:“我自己看看!”
唉,小阙这个傻孩子,怎么不想想我久居深山,又是毫无防备之下被他掳下山,怎么会随身带着荷包。
小阙一走,此间只剩下我与那人相对而坐。
我复又端起茶盏,轻声对他说:“道长喝茶。”
除此之外,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十几春秋,日夜梦萦魂牵,如今当真与他同坐一桌,我却酸溜溜地想:他对白鹤如此上心,定是为了鹤白,才不是我的缘故……
盏茶轻响,他忽然唤我:“贺公子。”
这样简单的一句轻唤,我心中竟然霎时涌上百般滋味,我强按下去,道:“道长有何吩咐?”
那人道:“劳烦公子将手臂伸过来,我为你诊脉。”
我迟疑了一番,笑道:“还是不必了,我的身体自己清楚,方才也只是不愿意拂了小阙好意罢了,道长费心了。”
他道:“好罢,此事的确不好强求。”
我点了点头。毕竟我是因着魂魄有缺才托生了这样残破的身体,若是被他探知,难免不会横生枝节。
于是两厢又是静默,默默地相对饮茶。
以往的他也话不多,可是总归还是含笑温柔的,若是我与他说话,说不了两句他便要笑,每每心情很好的模样,而他今日的话语却格外的少,说话时也是又缓又平,怎么听怎么有种索然的意味,倒有几分……几分像水月君。
大约是鹤白还没化成人形,他等了太久罢……
我悄无声息地长吐了一口气。
面前传来一声茶盏轻放的声音,那人又道:“听小道长说,他自幼与公子一起长大,受了你许多照拂……我……很是感激。”
我道:“在下与他情同手足,都是应当的,更何况,是他照顾我多一些罢……”我这才想起什么,话锋一转道:“听道长话中意思,你与小阙颇有渊源?”
他“嗯”了一声,我追问道:“听声音,道长的年纪也不大,小阙自幼在山上长大,敢问你们何时见过?”
我这样问,也是有些试探之意,我已经猜到小阙是被他送到栖云山上,但是以他做事周全的心思,若是曾经暗中上山看望小阙,那么岂不是也曾见过我?若是平日倒也罢了,若是赶上我教小阙剑法的时日或是别的什么……
我正忐忑,他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世间之事,左右逃不过一句’天命难违’,因缘际会生离死别全系缘法,我与他自是有些注定的缘分……说不定今日`你我相见也是注定之事,也说不定你与小阙早已有了许多牵绊,才换来这一世的多年相伴,这一切……谁又参的破呢?”
我默不作声地听着,只是越听,越觉得一股凉意从心底泛起,飞快地蔓延开来。
我认识的云殊君,曾经是最有傲骨的,他从来不信什么天命……那之后……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现在这副心灰意冷的模样?
我摩挲着茶盏,正不知如何接口,小阙快步而归,这寂静才被打破。
小阙端过我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抱怨着客房里什么都没找到,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许是我记错了。”
他又转向那人,道:“道长,我师兄他……”
我立刻截口道:“道长已为我诊过脉了,也是无能为力,小阙,你这下该死心了罢。”
我在这边扯谎,他也配合的没有揭穿我,小阙顿时大为沮丧,好一顿唉声叹气。
那人温声细语地宽慰了他几句,最后小阙道:“道长,我先送贺一回栖云山,以后我去拜访你。”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道:“你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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