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裘笑道:“行了。够了。”早上小宁子站得位置离他大概三尺远,五皇子声音又低于平时说话的声音,能听到这些已经足够了。
他站起身,低声嘱咐道:“一会儿去听一听,五皇子在哪个刑室,还有,他说了什么。”
【第十章】
谢轻裘低咳一声,道:“来人。”
门被拉开,一人勾着头走进来,道:“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谢轻裘道:“刑部户部贪腐这个案子,现在抓了几个人了?”
那人道:“抓了十一个,正在审的有四个。”
谢轻裘道:“带我去看看。”
大约是因为五皇子事先交代过的缘故,这一路他们走得十分顺畅,一点阻碍都没有遇到。谢轻裘是第二次来这里,仍觉得十分不适。诏狱的暴刑室分布在一条长道的左右两侧,精铁铸门,门锁处设着机括。两边嶙峋的岩石壁被烛灯一照,打下一地阴森的黑影。大约是为了不叫惨叫影响了别处的审讯,这里的墙壁都做的很厚,长道上安静极了,几乎落针可闻。
小宁子跟在谢轻裘身后,目光垂落,慢慢迈步前行。
带路的人停在一间刑室前,道:“这里面有一个。”
谢轻裘不动声色与小宁子交换了目光,淡声道:“不是还有三个吗,再看看。”
那人低声应是,继续往前走。
第二间审讯的刑室,谢轻裘也没有进去。
走到第三间时,小宁子停下步子,冲谢轻裘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谢轻裘会意,道:“行了,就这间吧。”
里面的人见谢轻裘进来,连忙起身行礼,将主座收拾好请他坐下。只见受刑的人浑身紧紧包着一层白麻布,被鞭子抽得遍体鳞伤,白麻布也满是裂纹,伤口处的血把整个白布染成刺目的猩红色。那人疼昏过去,行刑的人就把盐水对着他兜头浇下,醒来之后再继续抽打。
谢轻裘拧眉道:“这是在干什么?”
一人凑过来,面有得色,细细解释道:“这一招啊,是咱们孙九爷创出来的,起的名儿叫做‘披麻戴孝’。就是在鞭刑前先用白麻布把人紧紧缠起来,一边打,一边拿盐水浇,这样下去,麻布就会紧紧粘在皮肉上。等过了五六个时辰,再把白麻布一条条撕下来,人皮连在麻布上,也跟着被扯下来。等全身的麻布都撕掉了,人浑身上下连一块完好的皮肉都找不出来,就是一团血糊糊的人形的肉。不瞒大人,只要用这一招,就没有什么东西是审不出来的!”他说完,又把眼钉到刑座上,狠狠骂道:“这个贱骨头,嘴巴太硬,不给他上点好东西招待,他估计连一个字都他妈不会往外蹦!”这人也是市井出身,一不留神就说了粗话,惴惴不安地去看谢轻裘,见谢轻裘神色不变,并无斥责之意,才放下心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里长篇大论,谢轻裘却基本没往耳朵里进,只暗暗凝神,注意着小宁子的神色动静。暴刑室隔绝声音的效果极好,谢轻裘完全听不到五皇子的任何声音,却看见小宁子低垂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连指尖都在发抖。
他知道,小宁子这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便立刻道:“打完鞭子,不是要等五六个小时再去撕麻布吗?叫他们都停了,别打了。”
暴刑室里没了惨叫和鞭响,叫人骤然耳根一清。过了不久,小宁子一寸一寸,极慢地把头抬起来,一张脸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谢轻裘一看他这幅神情,心猛地一沉,站起身道:“我乏了,出去歇一歇。你们继续。”
他领着小宁子,直接走出诏狱,进了一条狭窄无人的巷子。目光四处都扫过去,确定没人,才低声道:“你听到什么了?”
暴刑室内,一阵撕裂心肺的咳嗽声。过了一会停止。
五皇子道:“怎么,还不够吗?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一人嘶哑道:“王爷,想要我说什么?”
他一副拒不配合的姿态,五皇子却只笑了笑,饶有兴致一般,顺着他的话头慢慢道:“池衣被送来诏狱,挨了一鞭,那鞭子被你拿万骨砂化开的水浸泡过——就说说毒从何来,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那人激烈地道:“没有!如果他中了万骨砂,根本活不到现在!早就烂成一滩骨粉了!”他剧烈地咳嗽两声,勉力分辩道:“何况如果是鞭子浸过毒水,他挨过鞭子就该毒发,怎么会只是普普通通的鞭伤和高热!”
五皇子道:“的确毒发了。他晕过去不久,浑身皮肤高肿,浮出一大片一大片青紫斑痕,慢慢变成巴掌大的乌斑。”
那人嘶声道:“这是因为您给他用了药!为了用苦肉计去骗皇上,您拿药让他的伤看起来更严重!”
五皇子笑出了声,玩味道:“不错,我原来是这么打算的,也让你去配了一副药。你算计得真的很好,让药效刚好掩饰住毒发的情状,好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只可惜——你知道可惜什么吗?”
那人喘着气,粗嘎道:“可惜什么?”
五皇子慢悠悠道:“可惜你不知道,我是见到过万骨砂发作在人身上的。所以第一眼就认出不对,并没有用你配的药粉。”
暴刑室内,只听见一下一下剧烈的咳嗽声。
那人嗓子像破风箱,千疮百孔四处嘶嘶漏气,模糊道:“那他为什么还没死?”
五皇子道:“因为我给他用了猛药,暂时压住了毒性。还有什么不明白、想知道的,一起说出来。你跟在我身边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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