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观上来说,讲的还不错,仇晖愣是站了一整堂课听他讲完了。最后宁觉辰如释重负地重重舒了口气,一不小心被话筒放大好多倍,前排有几个女生凑在一起笑了起来。宁觉辰走下讲台一路小跑回自己位置坐下,又从脖子噌噌噌红到了脸。
仇晖觉得这学弟看着软乎乎的,像只胆子很小的兔子。
后来他每节课都准时去了,这大课堂两三百个人得看缘分,有时候能碰上有时候碰不上。再后来这课结课了,他就再也没见过这位小学弟了,没想到在工作以后会以这种方式重逢。宁觉辰不认识他,仇晖觉得自己没必要扯那些往事,所以从来没和宁觉辰提过。
两个人兴趣相投,经常聊一些喜欢的作家作品。这段关系除开编辑和作者,在宁觉辰这儿是亦师亦友的灵魂伴侣,在仇晖那儿是安于现状的“守株待兔”。
仇晖问宁觉辰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宁觉辰不能说出实情,只含含糊糊说回老家有事。仇晖以前听他提过几次菁城,问他这几天都在吗?宁觉辰想了想,说可能要呆很久。仇晖发了个卖萌的表情包,打下一行字:面基吗?我明天正好要过去附近玩。
这话半真半假,仇晖确实请了年假,本来想去喀纳斯看雪的,他一边聊天一边打开网页看明天去菁城的机票。这么久了他一直止于网友关系,直到这次宁觉辰不声不响消失了四个月,仇晖突然知道怕了。
因为宁觉辰说回老家“有事”,仇晖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但是怕打扰到他,主动说不用宁觉辰过来接不用陪玩,自己去景点逛完再过去找他,两个人约在一家咖啡店。宁觉辰心里很忐忑,怕仇晖看出端倪,——他和仇晖其实面基过,前年学校搞校庆的时候在学校约着见了一次。
仇晖很高很帅,接近一米九,走在街上大家都忍不住回头看。宁觉辰上次见到他的时候完全震惊了,仇晖看外表根本不像是搞文字工作的,倒像是搞体育的。果然,仇晖推开玻璃门进来的时候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宁觉辰站起来向他招手:“h,这里!”仇晖笑着走过去,叫他:“小辰。”
宁觉辰脸有点发烫,仇晖叫的太亲密了。仇晖以前叫他99,后来知道真名以后就开始叫他小辰,可是在社交软件上这么叫和现实里听到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宁觉辰有点不习惯。仇晖低下头打量他,模模糊糊觉得他好像……长高了一点?这个年纪还会长高吗?肩膀也比以前结实了,是有健身吗?
宁觉辰一开始还有点紧张,后来发觉仇晖的眼神里并没有怀疑和困惑就渐渐放松下来。两个人讨论了大纲和稿子,聊了很多。宁觉辰好像很久没有酣畅淋漓说过这么多话,口干舌燥喝水的时候差点呛到。
仇晖给他递纸巾,心里面那根弦又动了,觉得他还是好多年前那个在讲台上急得脸红的少年。这次面基本来很完美,如果没有最后那个小意外。两个人往店门口走的时候,一个小姑娘一下撞进仇晖怀里,泼了他一身饮料。
宁觉辰无奈,只好带仇晖回去换衣服,到楼下绞着手指说:“那个……你在这儿等我一下吧?”仇晖有心调侃他:“怎么?我不能上去吗?”宁觉辰扁了扁嘴,有点不好意思:“不是,我现在借住在朋友家里,不是我自己家。”仇晖点了点头:“我在这儿等你。”
宁觉辰在房里翻了半天,实在没有仇晖能穿的衣服,又不好空着手下去,就拿了一条浅灰色的羊绒围巾,想着好歹能用来遮一下胸前弄脏的地方。这条围巾他以前经常用,没想到许曳从涟市一起带过来了。
宁觉辰抓着围巾急匆匆地出门,他没料到到了一楼电梯一开,门外会站着许曳……许曳提着超市的袋子,袋口戳出几根山药。抬头看到“陆觉岚”他也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视线下移,落到他手里的那团围巾上,整个人都僵了,开口的时候声音冷得都能掉下冰渣:“我说没说过别动他东西?!”
站在楼栋门口的仇晖闻声走过来,皱着眉有意无意的闪身挡在宁觉辰前面:“你是?”
22 新一年的钟声
宁觉辰抢白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他的……”许曳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视线移向他旁边的仇晖。仇晖一看这情形,再想到宁觉辰说的“借住”,大概能猜出眼前这人就是宁觉辰口中的那位朋友,一时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不太友善。
仇晖换了个礼貌的笑容,一边自我介绍一边伸手过去:“你好,我是小辰的朋友。”许曳微微眯了眯眼睛,眼神凌厉像只警觉的豹子:“谁的朋友?”仇晖换了个具体一点的说法:“我是《庞贝》杂志的编辑,我叫仇晖。”
许曳抬手握上去,用了十足力气,一字一顿地说:“我是他男朋友。”他转过来面无表情地问:“陆觉岚,你们两个怎么认识的?”仇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狐疑地望着他。
三个人僵持在原地,宁觉辰如坠冰窟,觉得自己好像被一把剥下了画皮,露出里面挂着碎肉的森然白骨。许曳好像料到他无言以对,脸上也换上礼貌的假笑:“你来看辰辰吗?不好意思医院那边不让探视。”
有那么一会儿宁觉辰完全是空白的,不是走神不是出神,是整个人的意识都消失了不见了、不存在于这个身体里、什么都感觉不到的那种空白。整个过程很快,可能就几秒钟,几秒钟过后一切又像电脑重启一样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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