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觉辰惊得一抖,轻轻缩了一下脖子,那个小痣就忽地隐进领子里了,一会儿又慢慢漏出来。许曳好像突然发现了特别好玩的东西,又一次伸出食指点上去。
刚碰上去,宁觉辰又是一抖,本来就只沾着三分之一的椅子坐,这下缩得只有尾巴骨搁在上面,许曳都怕他滑下去。他也就是闲得无聊找乐子,不想真把人欺负了,于是在后面小声叫他:“喂,喂,你坐上来点。”
宁觉辰不理他,许曳就用签字笔的按动笔帽去够他的背。宁觉辰太瘦了,戳上去全是硬硬的骨头。初中的时候许曳前排坐了一个小胖子,笔帽按上去背上会陷进去一个窝窝,到高一陆觉岚坐他前面他好久没这么玩过了。
宁觉辰被他弄烦了,终于回过头,局促地拧起两道秀气的眉毛:“你别弄我……”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害怕,他的脸色有点红,两颊粉粉白白,像一整只夏天冰在井里的水蜜桃。
许曳有点出神,还没来得及说话脑门上就迎面挨了一记粉笔攻击。老冯这准头是越来越高了,十发能中个八九发:“许曳!”许曳摸了一把额头上的粉笔灰:“又不是我讲话的!”
他看见宁觉辰肩膀线条都随之僵硬了,收在桌子下面的两只手攥得紧紧的,脸也更红,现在比起水蜜桃更像油桃了。老冯又批评了许曳几句,许曳吊儿郎当左耳进右耳出,再一抬头发现宁觉辰已经把牛仔外套软趴趴的领子立了起来,于是那一小截脖子和那个小黑痣都看不见了。
两节课下课了许曳去找老冯,说自己校服码数小了,能不能换一套,老冯让他自己去体育馆找负责老师,假装没看出他想逃掉今天的升旗仪式。
毕竟上周升旗仪式上许曳和隔壁班个子最高那个男生互相往对方身上扔毛毛虫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直接导致他被年级主任逮着训了一整个礼拜。冯峰想了想,让他把新同学也带去,免得没穿校服又扣班级风纪考评分。
许曳得令领了宁觉辰走,在队伍后面被陆觉岚拖住踹了一脚屁股:“你干嘛?不去升旗啊?”许曳抬腿踹回去,甩了甩露在外面的一大截手腕:“校服太小了,去换套大一点的,去不去?”
陆觉岚也不想听校长讲话,他们那校长是刚调来的,每个星期一升完旗的思想政治教育能滔滔不绝说上二十多分钟。他往前张望了一眼冯峰,准备开溜,然后就看到了跟在许曳后面的宁觉辰:“他也去?”
许曳点头:“老冯怕有人升旗仪式没穿校服扣他工资吧。你可怜可怜他吧,上个月工资都要因为你扣光了。”陆觉岚呵呵:“彼此彼此。”
九月份他俩有两次被逮到体育课翻墙出去玩,四次逃下午操在小卖部吃方便面,至少十次早自习迟到,还有一次值日的时候举着扫帚和拖把打架,滴滴答答甩了年级主任一脸脏水。
陆觉岚知道宁觉辰要去就说不去了,本来还挺逗乐的语气也冷了下来。宁觉辰全程缩在许曳后面,连呼吸声都轻微微的。楼下梧桐树上苟延残喘的知了都比他有存在感一点,抓着夏天的尾巴隔一会儿就半死不活地叫上一阵。
许曳走在前面,宁觉辰隔着三米跟着,始终保持着这点距离,既不赶上也不落下。快到体育馆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高三的队伍,宁觉辰被拦在了后面,等大队走过去,一抬头许曳已经没影了。
宁觉辰有点慌,无措地左右张望,试探着开口,第一次小声喊出了许曳的名字。可惜运动员进行曲的声儿太响亮了,完全把他的声音盖住了。
宁觉辰往体育馆门口走了几步,紧张地绞着手指又喊了一遍:“许曳!”“傻啊,这么点路也能跟丢……”许曳从门里面绕出来,“还有我比你哥大你是不是也该叫我一声哥?”
宁觉辰加快脚步走过去立在他面前,初秋的晨光驱散了连日雨水带来的潮气,暖融融的笼罩在许曳身上,把他的头发染成勾着金边的浅褐色。他语气里有得意有戏谑:“怎么样,叫我曳哥吧。”
好多年以后宁觉辰都记得那一刻的许曳,他站在台阶最上面,笑起来左边脸颊上陷进去一个深深的酒窝。宁觉辰心里一跳,好像看到他身上有光,嘴唇动了动,很轻地说:“曳哥。”许曳觉得这场面特好玩,就好像轻易驯服了一只小号陆觉岚一样。
负责老师给许曳拿了一套180尺码的新校服,转过身上下打量宁觉辰:“170没有了,只有175的。”许曳想了想,把自己外套脱下来:“那算了,别拿新的了,我的给他好了。”
宁觉辰接过他抛来的外套,看到领标那儿用黑线绣着两个字“许曳”,许曳发现他拿着衣服不动,走过来一看,瞬间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我去,我奶什么时候给弄的……”宁觉辰抿着嘴笑了一下:“好像幼儿园小朋友。”
他第一次在许曳面前开玩笑,还特别小声,许曳没听清楚,模模糊糊捕捉到“幼儿园”三个字:“你嘀咕什么呢?不想要的话还我。”宁觉辰赶紧摇头,把校服团成一团搂紧了。
这件衣服到高二就穿不下了,宁觉辰把它留了一年两年三年四年……离开菁城的时候也一直带着。
许曳在车祸发生后的第七天回到了他和宁觉辰同居的那个公寓。这话其实不太对,租这套房子的初衷的确是同居,他甚至有过那么一刻动情,说过要给宁觉辰一个新家。但事实上许曳只把它当做了旅馆酒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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