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擅长枪,却也极珍爱这把剑,每每上战场都带在身边,也正是如此,它成为了十四年下来留在梅长苏身边的,为数不多的属于林殊的东西。
萧景琰沉默了半晌,剑身修长,还是他记忆里的模样,与现在放在他府里好好藏着的那把不同,剑鞘是暗红色的,镶金纹游火,是为赤焰之意,就连剑穗也是鲜红的,精巧的络子色泽明亮,如果不是暗红色的血迹干涸凝固在上面成了乌黑,倒真是毫无差别。
梅长苏修长的手指在剑鞘上一抚,忽然伸手将这柄玄铁铸成的剑拿了出来。萧景琰有些惊讶,这剑的分量他是知道的,唯恐伤了梅长苏,他犹豫了片刻想开口,梅长苏却已经拔剑出鞘,冷冷看了他一眼。
他手中握着三尺长剑,剑刃泛着冷冽的寒光,连眉目也是森冷的寒意。梅长苏手腕一动,长剑在空中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手指于剑上三分处一弹,清脆的剑吟声便响彻了整个室内。
这柄剑就叫龙吟,与萧景琰的云啸相对,一把如蛟翻江河力势生威,一把如云涌山川含锋藏锐。昔日林殊少年意气纵马山川,的确是比萧景琰还要明亮耀眼几分,当得上这柄如其名一样锋芒毕露的长剑。
萧景琰这一刻不免有些迷惑,梅长苏还是那副他这两年见惯了的温润谋士的模样,可是却十分的意气风发,背脊挺得笔直,又分明是他想象中当年的那个白袍小将长大了应有的样子,不失骄傲意气,却更加沉稳从容。
梅长苏随手比了个剑势还剑入鞘,扬眉沉声道:“萧景琰,你还记得我是谁么。”
萧景琰心下猛地一震,他虽然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梅长苏和林殊是为同一人,却总是不自觉地顾忌梅长苏的身体,恨不得将他牢牢护在身后不被人发现,却忘了昔年金陵城中有名的少年将军,岂是愿意躲在他人身后苟且偷生的人。
他苦笑了一声,捂着脸慢慢地坐下,有些疲惫地道:“长苏,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金陵城中本就没有什么事能瞒过梅长苏的耳目,他筹谋多年,倘若如此消息闭塞,何能成就大事。梅长苏顺手将龙吟放进了剑盒内,敛眉想了片刻道:“我以为你到底会跟我说一声,夺先手为上策,此时发兵大渝我并不会阻拦,你何必要瞒我。”
萧景琰将头埋在手掌中,良久才闷闷地从指缝中泄出一句:“我是怕我拦不住你。”
萧景琰始终对梅长苏无能为力,所以哪怕心如刀绞,也不愿意违逆他的愿望。
他涩着嗓子继续道:“出兵北境,由我一力主张,朝中无将,也理应由我来出战。我虽不在京中,但太子少傅亦有协理国事之权,言候、沈卿、蔡卿、李侍郎,都会全力协助于你,有你在京中,断然不会再有什么变数。”
他从一早力主梅长苏辅臣东宫开始,就是在为这一天谋划。平日明提暗示之间,莫不是为了昭告诸臣:我与苏先生,如同一人。
梅长苏微微叹了口气,收敛了一身凌厉的气势,有几分无奈地抱住萧景琰,强迫他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我没有想不顾生死,你放心。”
“生死有命。”萧景琰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几乎是祈求般的道:“就答应我这一件事,好吗?”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亲手送你出征,是我最后悔的事。
梅长苏看着他一双清亮的眼望着自己,明明是充满希冀的样子,却能看出他掩藏的深深的恐惧和绝望。一时间心口仿佛缠绕了柔和的细线,虽然温存柔软,却缚得极紧,勒出了深痕,血淋淋的疼。
梅长苏闭了闭眼,脑子里千转百回想了许多,忽然捧着萧景琰的脸,发狠般的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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