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攸的脑子已经变得极度混乱了。他耳边又出现了那种嘈杂声,许多人同时开口在不停地说话,他们在带走小秋的时候这样喧闹,在将血液浇到他身上之前也这样喧闹。陆攸开始分辨不出哪一种才是他真正的经历了。唯独有一个鸟鸣般的声音,坚持不懈地穿透这些杂音,在他耳边越来越响——
陆攸腰间猛地一凉,接着传来了一阵刺痛,像是有人将冰冷的手伸进了他的衣服,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把。随着一声痛呼不由自主地冒出嘴唇,陆攸猛然间清醒了过来。
是什么时候……他怎么真的把自己当成投放对象了?
他只是扮演这个角色,正在任务当中、在那个破旧的神庙里在和祁征云一起调查啊!
这个念头闪现出来,陆攸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山路、人群的景象在他身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破旧神庙内部的环境重新浮现。祁征云的触手正缠在他腰间,刚才就是它用力收紧,强行将他从幻觉中唤醒了过来。地面上那个破损的地窖入口也依旧敞开着,黑色的水面上正在涌动着越来越剧烈的波纹。
陆攸明白过来了——要是他刚才经历的才是曾经发生过的真实情况,那资料传输的画面顺序是混乱的!投放对象和女孩的幼年经历就是在中途插播的,但他因为自己经历祭祀时是在下雨,就想当然按着资料的顺序,理解成了祭祀是为了停止暴雨。其实是女孩身死在先,暴雨淹没农田在后……
这个猜测是有证据的。现在想来,那个祈祷的画面里,神庙地上是干的,祭祀时也没在飘雨,只是他之前都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而投放对象的身影在那些画面里都没有出现,是因为那时候他正在……
陆攸没来得及仔细思考视角的问题,神庙的门就被从外面撞开了。乱扫的手电光中出现了村民们愤怒的脸。祁征云立刻要带陆攸退向别处,陆攸此刻思维却所未有地灵敏,一把抓住了祁征云他的触手。“在地窖里面!水底下!”他急促地叫道,一时忘了他现在说话都是乱码、祁征云根本听不懂,“骨头!把骨头捞出来!”
祁征云居然神通广大地领会了陆攸的意思,也可能他打开地窖让陆攸来看本来就打着这个主意,一边躲开有人从门口朝他扔来的石块,一边迅速将触手探进地窖,在水中一搅,捞起了什么东西。
陆攸满心以为那会是个罐子,里面放着那条被村民强行做成了“水神”的大鱼鱼骨,等看清祁征云触手缠着捞上来的那个白乎乎的东西是什么,险些当场昏过去:那是一个血肉已经融化干净、附着斑驳暗色水苔的人类头骨!
祁征云一边毫不客气地用触手将一个冲上来的村民抽开,一边同样毫不客气地将那个滴着水的头骨举起来,往陆攸手里一塞!陆攸浑身哆嗦起来,捧着头骨扔也不是拿着也不是,只觉得自己要疯:怎么会是人类的头骨?投放对象下到地窖里去时可没看到罐子以外的东西啊!倒是他自己被关在地窖里,在后来下暴雨的时候……
不对,不对——陆攸意识到了推测中存在的时间矛盾。如果他回到的是投放对象还没死的时候,村庄就该还在受到干旱的困扰,那个叫小秋的女孩也还没被选作祭品;那为什么外面正在下雨、小秋已经在井中化为了厉鬼,而作为祭品被带上山的是他?
陆攸低下头,头骨空荡荡的眼眶和他对视着,里面还蓄着两汪没流出来的暗色积水。
……如果在地窖中死去的投放对象已经成了这个样子,那现在的他又是什么情况?
让尸体彻底完全化为白骨需要多少时间?为什么那些村民的面貌,比起资料中全无衰老迹象?
因为祁征云就在身边,陆攸根本没考虑过他现在才是在幻觉中的可能。而且回忆起来,之前以为在亲自经历的那段幻觉其实节奏过于仓促,像按了快进键一样匆匆放完了整个过程,还有过几次时间跳跃。他当时是身在其中才没有发觉,就如梦中感觉不到梦的荒谬,醒来后认知就清晰多了。
目的和人选都错乱了的祭祀过程、化为白骨的头颅、没有变老的村民,这些因素让陆攸得出了一个比幻觉更加可信的猜测。毕竟,这是个存在“厉鬼”的灵异世界……
——在地窖被雨水灌满的那个夜晚,雨水也淹没了村庄。那是承载着厉鬼的怨气朝人间倾泻、为了复仇而不是什么“风调雨顺”的倾盆大雨。投放对象在地窖中死去了,外面其他的村民呢?
在这个猜测组织成念头、清晰浮现的同时,祁征云的触手挥空了:他本来要将一个试图强闯进门的男人推出去,那男人的身体却在这一刻突然变得虚无了。触手从那个半透明的人影中穿过,击打在门框上,将已老化的木质门框敲了一块下来。
变化还在继续:那人的身躯鼓胀起来,衣服撕裂成为飘散的布条,整个人迅速变成了溺死尸体那样肿胀惨白的模样。他……不,它抬起双手,刚才还在喊叫的喉咙里此刻冒出的却变成了咕噜咕噜的声音——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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