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年轻人喜爱的品牌咖啡厅,提供快捷的饮品和美观的环境,由于适宜拍照,价格也不高,故被列为交友、见面的首选。正好门口大厅和他们坐的这片区域之间有一个狭窄的走廊,一侧是窄桌,一侧是半开放式隔断。他的保镖们戴着墨镜,坐在高脚凳上一字型排开,形成了一道气场屏障,除了添水的服务员之外再没人敢往里面瞧一眼。
反正一时半会儿也起不来了,向灵自暴自弃地躺在了沙发里。
他脸朝向桌下,看到几条交叠的腿,从裤子的颜色来判断,是秋葬天把腿架到了卷毛的腿上搭着。
他绝望地闭上双眼——这两人的关系他一看就懂了,虽然吃饭时他几乎全程都是闭着眼的,但耳边不停传来秋葬天叽叽喳喳的声音:“来来张嘴,我喂你一个,嘻嘻嘻嘻,大不大?来来你喂我一个,我张嘴了,啊——好大!”
他是爬不起来,可他还是好想说一声……怎么有点羡慕呢?
是孤单太久了么?连两个男人在一起他都要羡慕?
还是说,其实他已说服自己,要接受父亲安排的相亲了?
说是“相亲”,可实际上,在这方面他连一般人都不如,可挑选的余地几乎没有,因为能和他的身家门当户对的大小姐都不是允许人挑刺儿的,见一面就相当于订了亲,那些电视剧里分分合合的爱情桥段根本不可能存在。
如果不是“那个人”,那么“在一起”这三个字还有什么意义?他对于爱情的所有想象都是因她而起,难道他要在亲手绘制的画面中放进另外一个人的身影吗?
隔断的另一边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大约是坐进来了一桌人。
得益于“飞仙嘉年华”在此地举办,又正逢暑假,这座小岛上的所有店铺都生意爆满,而室外天气炎热,逼得有些人不得不顶着他那一群保镖的注视,坐在他们旁边。
“这个游戏,至少还能再火十年。”一个人说。
向灵听了多少还是有些高兴的。
他并不会制作游戏,也不会设计活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接手这个游戏的半年多以来,屡屡在讨论会上力排众议,否决了一系列杀鸡取卵的方案,每一个“不通过”的背后都是显而易见的巨大利润,每一次签字他都觉得自己很蠢。
按业内的话来说,现在已经到了把小鱼养大、大鱼养肥的好时候,最是该收网,这一网下去,所有收购、运营的钱都能收得回来,还能赚个盆钵满盈,接下来只要把服务器们合并合并,降低成本维持那些小小鱼的生存就可以了。
可他不想。他只想让它一直这样保持下去,让服务器人数、热度都停留在他们吵架之前的那一天,甚至连新外装都不再推出。他还记得那天临下线时他对软软说:“你再等等我,我一定会去找你的,以后我们两个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而她只顿了一顿,接着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和你,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类似的话她说过不止一次,可那天窗外的月亮格外圆,所以这话在他听来也是格外刺耳。他发了很大的火,气她对他的不信任,气她的想得“清楚”想得“明白”,气她的不投入,气她对他不公平。
“装备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些,价格也真不能再低了,你看好了吗?”那人又道,“你决定好了咱就上号。”
另一人问:“怎么还得决定好了才能看号啊?别人买号都是先看号的啊!你没点卡了?”
“不是,我点卡还多得是。”第一个人说,“是我之前把账号冻结了,你要是看了又不要,我这边……比较麻烦。”
第二人问:“有什么麻烦的?不是随时能冻结吗?”
“我是怕我一上去又脱不了坑了。”那人叹息一声,“这号买去你就放心吧,我绝不找回——我已经把‘飞仙’戒了。”
不光向灵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玩纸牌的四人也听到了。秋葬天哈哈一笑,小声对卷毛说:“听见了没,跟你一样,说不玩了不玩了,一上去又玩个没完。”
游戏里这种整天喊着“卸载”、“不玩了”,最后又老老实实上线继续玩的人随处可见。买号那人会心一笑:“哦,这样啊,我也是,之前不玩了,上去看了一眼,朋友们都在,就又想玩了。我吧,就喜欢玩女号,可飞仙现在不出新装备和外装,自己重新收装备、收外装什么的太麻烦,就想着干脆买个成品号吧。你有纸笔吗?我再按你说的装备清单算算一共多少钱。”
向灵身边的四人仍在打牌。
“我靠,牛逼啊。”烟灰男忽地小声骂了一句,“这谁的号?全是好东西?”
卷毛:“嗯,听到了,近四年的绝版和投票奖励全都有,双套满卡,四解控宠物……再听听,说不定认识。”
向灵这才发现,这两个小男生竟然也对“飞仙”这么熟悉?
几人的好奇心一下被吊了起来,停下手中的纸牌侧耳细听。向灵也想挣扎着爬起来,把手搭在桌面上撑了几次,却没撑动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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