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目睹笃纪摔车的荻原以及马可特,颤抖着双唇说出内心的感想。
事实上,当时赛车场上所有的人,都认定笃纪必死无疑。
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震醒芳朗的可怕景象原来都是真的。
“笃纪……”
偏偏芳朗现在所能做的,就只是持续呼唤笃纪的名字。为了牵绊住笃纪一缕魂魄,这是芳朗唯一能做的空泛对策。
然而“或许会失去笃纪”的恐怖念头,却无时无刻侵噬着芳朗。
凉飕飕的风吹过了芳朗所伫立的长廊。
包裹着笃纪的无垠黑暗世界--笃纪的ròu_tǐ随着静止的风放弃了一切,横陈于黑暗之渊。
但是笃纪的意识是清醒的。他努力的睁开双眼,徘徊于黑暗之中。他一直在寻找,寻找芳朗。
“芳朗……”
靠着所依凭的思念,笃纪在无垠的黑暗世界里伸出了意识的触手。
黑暗并不可怕。但是捕捉不到应该存在的芳朗,却让笃纪心头颤抖不安。
在直线车道的尽头,笃纪失去了芳朗的背影。笃纪在后面拼命叫喊着芳朗的名字,可是芳朗头也不回的,像疾风般长驱而去。
笃纪捕捉不到芳朗。芳朗丢下笃纪,消失于风的彼方。
“不应该是这样的……”
笃纪在黑暗中大叫。
无论发生任何事,芳朗都不会弃笃纪于不顾的。即使全世界都遗弃了笃纪,芳朗也应该会守在笃纪身边。
但是,现在只有笃纪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黑暗之中。芳朗并不在无垠的黑暗之中。
“芳朗……”
笃纪激动的扭动着身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笃纪不相信这一切会是事实。
芳朗不在了--这比置身在黑暗之中无法动弹,更令笃纪惶恐害怕。
是的,之前无论是笃纪何时回头,总是可以看到芳朗在后面。
--笃笃……
芳朗总是带着撒娇的声音呼唤着笃纪。
听到呼唤声,笃纪一回头,就可以碰触到芳朗心荡神驰地望着自己的眼神。
“芳朗……”
这种情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笃纪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初次见面的印象已经模糊不清了。
--笃纪,他是芳朗。你们俩一块玩。要相亲相爱喔!
父亲纪之第一次带芳朗到家里所说的话,言犹在耳,可是笃纪已经记不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他们俩总是很自然的玩在一块儿。有的时候,笃纪还会失去和芳朗之间该有的分寸。
小时候的记忆中,哪一部分只属于自己的?哪一部分芳朗已经开始登场,笃纪已经全然混淆不清。
笃纪甚至觉得从住进妈妈肚子里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是一个人。
就像同卵双胞胎一样,笃纪在羊水中游来游去时,芳朗的灵魂也在身旁陪着他。
理智告诉笃纪这是不可能的。但是笃纪就是觉得自己一定和芳朗在出生之前就厮守在一块了。
能够和自己分享喜怒哀乐、七情六欲的体验与记忆的,在这世界上只有芳朗一人。
对笃纪来说,芳朗是超越任何理论,独一无二,无人可以代替的。
“芳朗是我的半个身体。”
笃纪就以这句话,毫不犹豫的搪塞任何不合理的现象。
久而久之,再没有任何一条界线可以画清笃纪和芳朗了。
现实中的笃纪只记得,两人顶着烈日的惨样,待在阴凉微暗车库中的窘态,以及足以刺激鼻粘膜的汽油味。
“芳朗……”
笃纪的记忆开始沉醉在遥远的盛夏。
这是三、四岁时的记忆。和黑暗、恐怖毫不相关的童年夏日记忆。
笃纪的身躯虽然横躺在无垠的黑暗中,但是心已经经由时空隧道跃到遥远的夏日车库。
在只开了三分之一百叶窗的车库中,笃纪背对着明亮的户外,专心致志地看着父亲纪之和刚刚升级的新款小型摩托车。
“这是我的摩托车。”
一部红色的全新野狼。在小笃纪的眼中,这部摩托车的车型美得足以让车库生辉。最重要的,是装饰于车体前方的编号,和父亲参加世界500cc级p赛的机车一样--都是34号。
虽然父亲严格规定小笃纪,当自己不在的时候严禁跨上机车。但是笃纪只要闭起眼睛,耳边就会响起犀利的机车引擎声。
“简直炫毙了!”
得到生平第一部属于自己的赛车,笃纪忍不住在幼小的心灵中狂喊。
--笃笃……
那个时候,笃纪并不确定芳朗是否有呼唤自己。但是他回来了。
--笃笃……
回过头的笃纪,看到了芳朗站在那三分之一的百叶窗空隙中的小小身子。
已经习惯车库中微暗光线的笃纪,并没有看清芳朗的表情。
深烙在笃纪记忆深处的,只有芳朗在强光包裹下的黑色身影。
从车库内往外看,芳朗小小的身影仿佛会发光。
这个画不禁让笃纪脱口而出。
“那个目中无人的芳朗,也有这样小的时候啊……”
现在可以轻而易举压倒笃纪的芳朗,小的时候个头比笃纪小很多,而且总是使着性子跟在笃纪的后头跑。
--笃笃,等我……,笃笃……
跌倒了再爬起来,还是追不到笃纪的芳朗,最后只好伸出小手死命抓着笃纪的衣角,不让笃纪逃走。为了追逐笃纪的背影,小芳朗总是热泪盈眶。仿佛他只知道鼓着稚嫩的小舌头喊着笃纪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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