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得走了多长时间,也说不得看了些何物,待那两人停下来,已是戌时,正到西市尽头的城隍庙,庙前到处是侍女轿夫等候着。
星月满天,香风浮动。殿里头百十个男男女女,不分美丑富贵,均跪拜于那红服长须的胖老头子脚下。
越东风不信神佛,更谈不上求姻缘,见那两人似要进去跪拜,心中突地一阵奇怪情绪,想要将那少年拉了出来,问他,你不是修习佛缘道法么,如何又信起姻缘来?
他只作如是想,却无论如何没有打算真去制止人家,然而也不知为何,待他下一刻回神,他竟已抢在那少年踏进庙门前,一把揪住了那少年的手。
那少年也是奇怪,自己被吓了一跳,却反过来关心起他,“越公子,你怎么了?”
☆、第三章
“你说,这算怎么回事?”在一个有些阴沉的天气,越东风靠在天井里的躺椅上,问老友。自打那大雪夜以后,他又做了好几个梦。梦里那少年很少说话,只是一忽儿出现在河船边上,一忽儿又隔了块纱帘与他眼神一碰,一忽儿竟又跑到了牢房里......一日他又梦了,只是这次——对他这个年纪来说,实在有些荒唐了——他竟仿佛进了太虚镜,和那少年痴.缠了起来。
那似乎是在遗弃的山神庙一类的地方,蛛丝缠绕,尘埃累积,总不过破落神像一尊,左右罗汉倾倒,庙中心燃着堆火,外头却是大雨噼啪,疾风打门,吹得火星乱窜。那少年就裹藏在一床棉被之中,露出一张潮红的脸蛋,长发披散,纠缠着汗液贴在脸上颈间,素白的里衣半湿地贴在身上,胸膛本是十分白皙,却被挠得浑身血痕,紧咬着牙齿,嘴唇打颤直念叨。
梦里的越东风凑近了听,只听道,“......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到后来一念,三喘,又要伸手挠自己,他不过怜惜他抬手一挡,却惹得那少年更难耐地喘上一声,弓蜷着身子,另一只手又在颈间乱抓,头脸在地上胡蹭,“舍,舍利子......”念着,一道血丝已从唇角溢出。
越东风自以为一生虽不算君子,却也绝非小人,对男女之事,更是你情我愿,绝不强人所难。因此,若非那少年此时神智不清,那药要人性命,他如何会与他纠缠?
那又哪里算痴缠。他刚一进入,那少年就大力挣扎起来——雷神震怒,大地轰隆,那少年似终于清醒,双眼满是眼泪,仿佛求饶一般,低低地喊了一声,“不要......”
哭那一声后,又是推他、抓他,又是喊痛,直把越东风风月场里的自尊打击了干净,使气一样,掐住那少年的腰,来来回回不断摆动,到了多时,那少年嘴里虽仍说不要,身子却是紧紧咬着不肯放,绞得他倒吸一口气,才终于得了些安慰,放低了声音哄他,“季公子,你乖一点,很快就好。”
他梦里也觉得奇怪,他虽从不吝惜柔情,却是第一次这样哄一个人,像怕委屈了他,又像怕他以后不搭理他。
他只说做了场春.梦,梦里是个男的,又问老友,“可当真有这么个人?”
倒不是因为这梦里是个男的才不跟儿孙们问,他那些fēng_liú事——上至皇家千金,下至勾栏花娘;秀丽小倌儿们也不是没有——不用多说也多的是人知,只不愿被人知晓他成了个健忘又胡想乱想的老头,这把年纪,还在想这些东西。只是,这么多奇梦,总有个原因。
那老友与他相识多年,笑着打发他,“嫂夫人去了这么多年,现今充儿礼儿也都大了,看那相貌合适的,再娶一个不就是了。”
“真是没这么个人?”
“......没有。”
☆、第四章
老友说没有,那就没有罢,只是他那一犹豫,便让越东风留了个心眼,一日午时闲来无事,将那书揣在怀里,寻到了国寺,请小沙弥帮他转达求见住持大人的意思。
那守门的小沙弥见他不过一个布衣老头,要求却如此无礼,自然不肯理会,要将他打发走。
正此时,山上钟声响起,伴随着数千梵语缓缓传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刚这么一响,那老头便腰一折,发癫痫一般,又是抱头,又是捂耳,难受极了的样子,仿佛山上响的不是梵音,而是什么地狱野鬼的叫唤,片刻便倒了过去。
两个沙弥再不敢这般把人放在这,立刻着人抬上了山。
而越东风仿佛又做起了梦,梦里也是传来钟声,愈来愈响,把他吵得又睁开了眼。他先是听到个小孩的声音,“师傅他醒了!”接着便又听到另一人问,“施主可是口渴?”
他置若未闻,静听外头,果然响起钟声,只是那钟声每敲响一下,头便疼上一分,直到第五下,到底耐不住,出声问,“敢问这是何处?”
“施主一身伤痕倒在山脚寺门,教人抬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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