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素贞吗?我是许仙,断桥又出事了。”他说,向来清冷的声音带上敬仰。
“你简明扼要地说。”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不太标准的、带着浙江口音的普通话。
“是,”孙秘书回答,“徐先生将我们的重点怀疑对象关入了禁闭室,怀疑对象并未屈服,徐先生将会有下一步行动,方先生已经去见他了。”
“这个徐铁英……”对方说着,沉稳的音色显然有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许仙,记住我们的方针,两条线路同时进行,此时事态危急,哪一方都不能姑息。而且必须切断此人与飞行大队队长的联系,该做的你都知道该怎么做。”
孙秘书半敛了眉目,面色看来更冰冷了。
“是。”
对方似是放心了一点,说:“必要时候,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是。”
末了,对方又放柔了声音说:“素贞,保护好自己。”
“是……”
报告完这些,孙秘书将电话扣上了,又检视四周,确信无人后,迅速制定了自己的计划。
时间追溯到三个小时前,当方孟敖把中吉普开得像飞机一样快,赶回家里时,正临上家里传来柔和动听,悠远绵长的歌声。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
团圆美满,今朝最。
清浅池塘,鸳鸯戏水,
红裳翠盖,并蒂莲开。
双双对对,恩恩爱爱,
这圆风儿,向着好花吹,
柔情蜜意……
唱歌之人身姿曼妙,亭亭玉立,端庄娴雅。温柔大方。然而那一双美目触及方孟敖时,歌声顿止。
方步亭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神情肃穆地听着这首歌,看见自己大儿子回来了,也不惊讶,只是哑着声音说:“回来了……”
方孟敖看着他,眼神坚定了又坚定,双唇开合了好几次,才道:“爸……”
方步亭只是坐着,既不说话也不点头。
方孟敖将眼神转向方才唱歌之人,干脆利落地喊出:“妈。”没有丝毫地拖泥带水。那女子一听,眼角顿时氤氲了,淡淡的泪花笼罩着双眼,更是添了一副江南女儿的纤弱愁态,楚楚动人。
方步亭仍是哑着嗓子,放柔了声音说道:“你先上去吧,我和孟敖有事要说。”
女子轻轻点了点头,便踏着庄重灵雅的步伐上了楼。
方孟敖站得笔直,一双鹰般的双眼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神中流露出一个十九岁青年的脆弱。
“爸……”他喊道,似乎十年的隔阂就此烟消云散。
方步亭看着自己的大儿子,那双眼睛是那样的熟悉,太像自己逝去的妻子,永远的温情宽容,还有无数次的原谅,然而此刻这双眼中却有着令人焦心的痛苦。
“说吧。”他说,同时高烧带来的潮热还在身体里难堪地存在着,他不动声色地抓住了沙发的扶手。
“十年了,我从来没有向您提过任何要求,我们之间也没有任何交流。”方孟敖看着他,开口说道。
方步亭点点头,同时带着一丝痛苦。
“可我身边来了一个人,三年了,几乎什么事都替我挡着。他是不是您派来的。”方孟敖说,却是陈述的语气。
方步亭的手抓紧了沙发扶手,在儿子进门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儿子要说什么了。可叹他这个爹当的,要自己的儿子喊自己一声爹,还是因为外人。
“是家里人的安排。”
方孟敖借口:“家里向来您说了算,那就是您安排的了。”方孟敖不顾其他,接着说道:“您告诉了崔叔我喜欢什么,让他来接近我,我明白是您想要保护我,想要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
方步亭没有说话,可那眼神已经告诉了方孟敖答案。
方孟敖深吸了一口气,“崔叔他遇难了,我想知道,您会不会去救他?”
面对大儿子的提问和请求,方步亭觉得心口那股血又涌了上来,同时高烧发热的身体又让他变得虚弱起来。看着大儿子和妻子那般相似的脸,方步亭缓缓点下了头。同时又有些不甘心地问:“你天回来就是为了这个?”
方孟敖:“是,我要您保证他安全。”
方步亭:“我能不能问一句,你为什么对崔中石这么关心?”
方孟敖:“因为我爱他。”
正当此时,河北□□华北局城工部那间约二十平方米的房内,好几台收发报机的机按键此起彼落,非常安静,只有电台滴滴答答的收发报机声。
偶尔进出房门的都是解放军的军装,坐在电台前的也都是解放军的军装。
一台收发报机前,一份电报立刻被汉字翻译出来了,那个收报员在电文纸的右上角郑重地写下“绝密”两个字,接着站了起来,望向在房里来回走动的以为军装负责人。
负责人立刻走了过去。
待他看清内容,眼中闪过的惊异可见这份电报的重要——
【中石已将款密汇长城请改变营救方案】
负责人拿着电报,长叹一声:“这个同志呀。”便走向墙边的地图,经过商讨迅速定下解决方案,同时让人回电。
“就八个字,保护自己,勿再来电!”
方宅洋楼二楼方步亭办公室。
依旧戴着耳机的谢培东,电报的滴答声只有他能够听到,右手的铅笔在飞快地记录着数字。无需翻译,八组数字上立刻叠现出了那八个汉字:
【保护自己勿再来电】
谢培东轻舒一口气,观电台,取耳机,将一切归于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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