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足吧,今年的灯市是不如那年恢弘。可是当年同我一起赏灯的人,如今不知在何处了。”路过腆着肚子的中年人如是说。
半大孩子提着灯匆匆而过:“桥头在哪儿?麻烦让让!和姐姐走散了,我要去桥头等她。”
“说好一起来灯市,这都什么时辰了,阿墨哥哥怎么还没到?”年轻姑娘抱着手臂倚在商铺墙边嘟囔,手里还攥着个香囊。
有人打闹嬉笑着跑过,有人赞叹着美景,还有人说独孤公子来了灯市,江湖人说一表人才须得去见识一番,更有人说藏剑山庄大小姐也来了、一掷千金在酒楼摆下局邀人来赌。
沐辰风裹着斗篷在比肩接踵的人流里穿梭,仍不免给冷风吹得耳尖发红,牵着他的人稳步慢行、从不让人撞上他。他便得以在喧天的锣鼓里仔细流连那些精巧花灯,听着看着,回眸驻足,顺着腾起的热气,能见着街边的小吃摊和招徕生意的伙计,还有灯火下一张张模糊的笑脸。
“这街市上,人头涌动、熙熙攘攘,我心上人在哪里啊?”有书生在他身旁抱怨,才说着便走过一位却扇遮面的窈窕女子。
上元佳节除有灯轮灯柱、火树银花,还是仕女空巷、缔结良缘的好日子,单那结缘树上便挂了数以千计的红绸签语。沐辰风心下恍然,手里一空便不自觉地去寻那熟悉的身影,只听得老妪的声音伴着咳嗽传来:
“公子真有眼光,老身年轻时做的花灯精美玲珑,每年都是灯市上卖得最火热的。就算这两年眼神不好,也做得用心呐。”
江言立在他几步开外的地方,从花灯铺子后的老人手里接过花灯,转身递给他看。
只见他手里提着盏兔子灯,素纸糊的圆身、朱砂点的红眼,分外可爱,内盛一枚小巧的蜡烛,亮起吉祥好运的寓意。
沐辰风不觉嘴角上扬,从他手里接过花灯,再在跳动的灯火里与他四目相接:“很好看。”
“能得沐道长赞赏,不甚荣幸。”江言微笑着答,执起他的手低下头来,借着周围人影灯火交错的纷杂飞快地在他唇畔轻啄了一下,再在如扇的羽睫下看貌似不食人间烟火的道长有些不自在地垂眸。
“莫要放肆。”沐辰风淡淡地埋怨出声,低头再去看那兔子灯,终是藏不住笑意。
万花听着笑意更浓,攥着他的手指望着他泄露心神的浅笑,忽然沉了声音道:“沐道长,灯拿好,我们须得绕行了。”
江言说得不轻不重、刚好叫他听见,沐辰风倏然警觉起来,凭着多年的习惯看向人群,果真在攒动的人影里发现了几个不寻常的身影。
“东瀛人?”沐辰风启唇无声地问他。
江言点头:“看来沉不住气。”
两人明明提灯互看,却在瞬息交换了意见,接着便挽手朝水榭走,似是急着观灯那般谈笑执手、愈走愈快,不一会儿便没入人群。
黑裳的万花走在前头,边走边攥着他的手背轻按,手指翻动一共敲了六下,再回头与他对视。
沐辰风摇头,冠后的珠玉晃了晃,路过摊边时朝边上扔过几个铜钱、拔了商贩一串糖葫芦递过去:“五个,人多。”
此时人山人海、花灯挂廊而悬,即便江言让他带了剑,仍不是个拔剑的好地方,且良辰佳节、全城欢腾,轻易在皇城杀戮也非明智之举,不小心便会引来不小的祸患。
江言接过来,粘着那根竹签,数着上头五个冰糖裹的红山楂,苦笑出声:“辰风真是难为我。”
沐辰风未及接口,便见他兀自一笑,牵着他快步绕过桥廊弯处,手里的竹签一甩飞出一颗糖球,背后的长发盖过动作当无事发生。
江言花间修为极高,但凡对着经络要害出手一击必中,只听着水花一响,有人闷哼一声就往曲江里栽倒。
观灯的人起了小骚动,但往年挤挤攘攘,走丢的、落水的不胜枚举,花灯的五光十色下,大家张望着水面看不真切,互相看也不见有事,没多久便恢复了平静。
人流穿过回廊绕江而过,江言趁着或擦肩、或绕行的时动手,待步下九曲廊,竹签上的糖葫芦也只剩下最后一个。
最小的这枚野果不比暗器与信手拈来的黑白子,打出去虽砸中了人却落得个四分五裂,无论力道还是效果都去了大半,那人从地上爬起,唯恐跟丢竟直接抽刀而来。
回廊尽头的亭子里挤着许多隔江观灯的人,江言眉头一皱,怕引人群恐慌踩踏,只得与沐辰风往那那提了诗句的、一人多高的石后躲避,感到来气息愈近,犹豫着要不要当场抽笔斩了算了。
沐辰风按下他的手腕,摸去他手里仅剩的那根竹签,擦着来人锋芒亮起的刀刃直指对方咽喉,下一瞬精准地刺中那人的喉管、让对方叫不出声响就跪倒在地。他便从容撤手,仙姿俊容始终不带半分晦暗,手里提着的兔子灯晃了晃、连蜡油都未弄洒。
江言顺势抄了对面的武器,并指擦过刀背研究一番,接着连人带刀一起踹进了水里,揽过道长的肩头从石后出来,从容地又挤了一段人潮,直到了跨江而过的拱桥上才作罢。
落水的自有盯着此事、闻风而动的阵营人士去料理,两人并肩在人少的桥顶站了会儿终无人再来,远望那扇形花灯上灵巧生动的鱼跃龙门,后不约而同相视微笑起来。
“方才听路人言谈,说是不少使臣当被驱逐回国。东瀛人心急,怕是再得不到好处便回不去,也不等十七那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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