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不明白主人的意思,但只要是主人,无论做什么事情,他都是赞同的。沈夜顿了顿,便缓缓开了口:“在很久很久以前,北疆上空飘着一座城池,这座城池乃是上古神裔之后,身份尊贵、善驭灵气。这座城市以无色石为动力飘在空中,凭借着一棵神树不饮不食而活,外面又有上古之神留下的结界庇佑,千百年来一直很安宁。
只是千年之后,下界的浊气逐渐侵蚀了这座天空之城。城中的民众体质特殊,不堪忍受浊气、寒冷的侵蚀,便逐渐患上了一种恶疾,无药可治。并且,城中的五色石即将告罄,城民们赖以生存的神树也逐渐枯萎。曾经保护着他们的上古结界,如今成了禁锢他们的囚笼。这座神裔之城正逐渐走向灭亡。
城里的大祭司很担忧,于是,他的弟子便想法设法破开了结界。本该是令人欢喜的事情,但一只心魔却趁机钻了进来,还附上了城民们赖以生存的神树,使得众人无法除去它。
后来,那心魔提出一项计划:它使用魔气将城中居民逐一感染成为半魔,使他们能够适应下界的浊气,能够在下界繁衍生息,但条件是大祭司要将附有魔气的神树枝条投入下界,以供它吸食七情六欲。
七情六欲乃人的心性所在。人若是被心魔吸干了七情六欲,先是会暴躁易怒、凶性大发,渐渐地便会神情淡漠、反应迟钝,最后便会变成一具没有情绪、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大祭司很矛盾,若是不答应心魔的条件,这座天空之城便终将破灭;但若是答应了心魔的条件,却会害了许许多多的无辜之人。
初七,你说,大祭司他该怎么做呢?”
初七隐隐觉得这并不只是一个单纯的故事,因为主人的表情更像是在叙述一个早已注定的事实。他想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属下不知。”
沈夜却不饶他,似乎非要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个答案才甘心,于是他又换了种方法问:“如是那个大祭司答应心魔的条件,以千千万万无辜之人的性命来换取城民们的生机,你觉得他做得对吗?”
其实初七心里对是非没什么概念,因为作为一个活傀儡,他只需要听从主人的吩咐就好了。主人说的,都是对的;主人做的,都是对的。然而沈夜这样步步紧逼,到是让初七猛然想起今天看到的一段话:“生命,至为灿烂、至为珍贵而又永不重来。无论是下界之人,还是天空之城的城民,他们的生命都是同样珍贵。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夺走他人的生命、支配他人的生命,即使是神明,也不行。”初七有史以来第一次说这么长的一段话,口齿模糊、嗓音沙哑,试了好几次才断断续续地说完。
“哦,那你的意思是,那位大祭司的做法是错误的?”
“属下不敢。只是拿心魔的计划未必就有十足的把握,更何况心魔乃是魔族,而天空之城却是神裔之后,两者势同水火,如此合作,也不过是与虎谋皮,未必就真的能救下城民。倒不如趁着结界破除,多多下界寻找洞天福地,或许更好。”
“大祭司早已派人前往各处洞天,然而世殊时移,当今世上,连洞天也已经多有浊气。若终究无法寻到他们的一方天地,那又当如何?难道你要大祭司用全族的性命去赌?”
初七一下子说不上话来,他本就不善于言辞,前面的几句话还是他现学现卖捡着别人的,如今被沈夜一问,便完全答不上来了。然而那副沉默的模样看在沈夜眼里,便无疑是无声的抗议。只一刹那,沈夜便仿佛坠入了回忆的深渊。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以前,谢衣和自己对于心魔、对于烈山部、对于下界黎民无休止的争吵,最后直至兵刃相向。就连初七今日所说的话语,也和谢衣当日所说相差无几。
沈夜只觉得悲从中来。
到底是同一个人,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对于他来说,自己这个师傅永远是个冷酷无情的残忍之徒,是需要打倒的对象。多年以前,谢衣可以毫不犹豫地背叛他;那么如今,初七也可以!
那一瞬间,沈夜已经握住了初七的脖子,只要稍稍用力,这个人,便会永远消失,即使是禁术,也再也救不回来了!但到了最后一刻,沈夜却放弃了。因为初七一直看着他,那双眼眸那样地清澈坚定,如同雏鸟、牛犊看着最亲近的人。那双眼里全是信任和顺从,那双眼睛仿佛在告诉沈夜:主人,你可以信任我。
沈夜想,或许,我可以信任他一次。或许,他不会背叛我。
于是沈夜带着初七连夜来到了天玑祭司洛延的房间。当着初七的面,沈夜一点一点地碾碎了洛延全身的所有骨头,一段一段地斩断了他的双手双脚,不断地询问着:“初七,你说,他该不该死?该不该死?”
沈夜素来举止从容,即使现在做着这样血腥残忍的事也依然举止优雅。在外人看来,此时的沈夜只怕是已经疯了。然而初七只觉得悲伤和心疼。
一个活傀儡竟敢心疼自己的主人?!初七自己也知道这是大逆不道之举。可是初七就是能够感受到,那些从沈夜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悲伤,那样的沉重,让人仿佛置身于冰冷地深海之中。于是,感同身受的悲伤和心疼便如同水草一般在初七的心中蔓延,柔柔的,一遍又一遍拂过他的心口。
初七想,自己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要不然,他怎么会生出这些活人的情绪?
初七向着沈夜郑重地行了一个神农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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