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凡事都有意外,葛御史当年就栽在这个意外上。
那年上元佳节,正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时机,葛御史于人潮当中邂逅了一位温柔婉约的,公子。葛大少花间流连多年不是白混的,随便一嗅就闻出了脂粉味,料定那位一开口就先脸红的俊俏小书生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葛俊卿当机立断以系衣玉钩相赠,并半强迫地夺走了小美人腰间系的玉佩,是以为信。
这便是沸沸扬扬闹的京城上下皆知的玉钩案的起始。
葛大少那枚衣带钩乃是上好的和田美玉制成,镂花精美且遍体寻不出一丝绵纹冰裂。而他换回来的那枚玉佩却算不上佳品,有裂纹不说,雕工也不怎么样,正面篆书一个栾字,挺多算得上古拙。
葛大少忘了一件事,姓栾的虽然不多,朝中却正好有一个。吏部侍郎姓栾,栾其峰。
上元节那晚,葛大少遇上的美人正是栾家未过门的儿媳妇,而那块被葛大少顺去的玉佩正是栾家给下的聘礼之一。再有半个月儿媳妇就迎进门了,却在这当口上出了这么件事。
儿媳妇的名节受到了质疑,这门亲结不成了。那姑娘一时想不开,自尽了。
姑娘家人那边不肯善罢甘休,栾侍郎也被当成了笑柄,他老人家焦头烂额痛心疾首,为爱女恶狠狠地参了葛俊卿一本。
葛大虽然前科累累,调戏民女勾引少妇之类的事没少做,栾侍郎这一本却没参倒他。
原因无他,葛大少他爹葛嘉是内阁首辅,官高一品压死人,栾侍郎如何参的倒他。
虽然如此,总要给栾其峰个交代,做足表面文章。葛俊卿被他爹铁面无私地下放到金陵,换了个地方荼毒少女少妇,照样逍遥自在。
两年之后,葛御史低调回京,故地重游久别重逢一腔热情尚在,却被凌侍卫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来浇了个头心凉,着实尴尬。
凌展背对着他,猿背蜂腰融进晨曦里,剪影明晃晃的,干净利落而又英气逼人。
葛俊卿瞧着他,正迎上凌启羽瞥过来的目光,有些心虚。好像心里琢磨的那点龌龊事,都被那一双剪水双瞳看的透彻,越加自惭形秽。
他游移的目光落在一旁书案上,被一件小玩意儿吸引去了注意。那是块金镶玉的云豹镇纸,云豹拱背探爪,栩栩如生。他信手拿起来,翻来覆去地端详,眼里放出灼灼的光来,啧啧称赞:“我看这雕工纹理是前朝的样式,起码有一两百年岁头了,你家王爷这又是从哪敲来的稀罕玩意?”
凌启羽不经意地接过那块镇纸,大体作了个玩赏的姿态,抬眼一笑:“葛大人品评珍玩最是在行,凌某一介武人,也瞧不出怎么回事,只觉得这玩意儿掂在手里颇有分量,压得住纸张,能堪用就得了。”
他随手把镇纸撂回书桌上,抬眼一笑,上挑眼迎着晨光狭起来,透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妖异。
葛俊卿心动神驰,一时没在意凌侍卫又教训了他些什么,只觉得他的启羽说什么都宛如天籁之音。
四下无人,美人当前,葛御史按捺不住澎湃心潮,忍不住舍生取义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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