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出背后铁胎弓,从雕壶里捻出三支箭并作一股,开弓如满月,放矢如流星,直往城头射去。
那三只箭同时射出,到靶却分了先后,咄咄咄,连着三声,一声比一声更响,钉在梁喻手扶的石垒之上。梁喻低头看时,那箭到之处,渐有裂纹扩大,第三只箭到之时,梁喻只觉得手下一轻,轰然一声,撑手的方青石条竟崩成了碎石尘埃!城下众军士轰然叫好,声势有如雷霆,骇得梁喻言语不能、进退不得。
王惟朝提着弓往城头一指,大笑道:“梁大人,这城门,你开是不开?”
梁喻大怒道:“这城门,你有本事便来攻,本府怎能屈于叛臣贼子的淫威之下!”
王惟朝厌倦摇头,叹了口气,说声:“既然如此,施令罢。”
左右各有兵士点起桐油响箭,朝天各放一支。尖锐声响伴着火焰破空而去,分外显眼。
梁喻怒道:“你又耍什么花样!”
王惟朝随着身下踱着步的踏雪乌骓马轻轻地晃着身子,大笑道:“知府大人莫急,稍等片刻,便见分晓。”
话音未落,只听纷乱脚步声重重叠叠地响起来,犹如涨潮时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由寡至众,密密匝匝地压下来,渐渐逼近。
隔了一堵城墙,人声、马嘶声、盔甲摩擦声、兵器出鞘声,汇聚到一起,犹如一股扑天浪头,直往城头打了下来。
梁喻急忙转身望向苏州城内,整个身子立时动弹不得,半晌踉跄几步,颤声道:“你们……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早有内应甲士赶上城头,一刀一个,将梁喻的卫兵砍翻了。三五人将梁喻围在中间,将他按在地上拿牛筋捆了。城内一阵骚动,稍待片刻,城门一声闷响,犹如困狮低吼,震到每个人心里。
城门缓缓开启,随着光透来的,还有黑压压一片直延向目极处的兵马,八千将士披坚执锐,阳光缓缓流转过无数刀兵,明晃晃的耀眼。祁东为首,李颐居次,两人滚鞍下马,跪地高声道:“祁东、李颐恭迎王爷入主苏州!”
他身后军士齐声应道:“恭迎王爷入主苏州!”
其声如雷,其势如涛,雷霆骇浪般的声音在城中回荡,一层一层荡开,直把宣王率军北上之势传到京城。
☆、义帜
宣王造反之事传往京城,朝中顿时如炸开了锅,众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三催五请,却依然不见靖远临朝。
葛嘉身为阁老,此时便是再要作壁上观也不能,众臣先是纷纷指责他家门出了宣王这般不忠不孝之徒,骂了半日也不济事,思来想去又软了口,转而又求葛嘉全权调度。
这火烧眉毛的时候,皇上醉生梦死不理朝政,众人总不能坐以待毙。群臣皆以内阁统领,内阁又由首辅马首是瞻,葛嘉即便再要装糊涂也装不下去。没奈何,内阁众人没白没黑地商讨了一日夜,连下了三道文书。司礼监也暂放下跟内阁的积怨,凡内阁拟的加急文书,司礼监皆盖上大印下发执行。
自宣王举事之后,不过两天,宣府也来了急报,说有两万人马打着宣王大旗,自关外而来,直破宣府南下,势如破竹,所过之处秋毫无犯,颁新政令、免去赋税,百姓欢欣鼓舞,甚至小儿的歌谣都开始颂唱宣王功德。
内阁忙得焦头烂额,听说南下那支大军由凌启羽统帅,众臣纷纷又转向国子监祭酒赵渊出气。难为当年赵渊曾想招他这个女婿不成,如今却成了领兵造反的祸害。
赵渊跟郑光耀是儿女亲家,此时自是一头说话。更加之郑光耀当年与凌啸关系甚好,不由叹一句:“凌家世代忠良,却没想出了凌启羽这般叛臣逆子。”
葛嘉看着雪片似的失守奏报,惶惶然不知该如何应对,大怒拍案道:“此时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凌启羽进兵神速,不过半月他便将到皇城之下,到时候与宣王汇合,围困京城,我等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力挽狂澜了!”
郑光耀冷眼看他:“那阁老有何见解?”
葛嘉被他问得语塞,嘴唇颤抖半天,怒道:“还能有什么法子,惟今之计只有诏藩王进京勤王!前两日我已往云南、山东发了加急诏书,急诏两位王爷勤王了!”
赵渊冷笑道:“这几日过去了,山东和云南可有动静?”
葛嘉语塞,赵渊进而道:“翼王如今人在京城被软禁着,不得趁势一并作乱;平王懦弱,在封地坐拥重兵也不敢来救。说到底,这两位藩王此时不跟宣王一并造反已是天大的幸事,哪里还能进京勤王。阁老别是年纪大了,心思就简单了。”
葛嘉怒道:“那你说该当如何!”
赵渊道:“自然是一面令各州府严防死守,争取时间;另一方面征召将领军士,迎击叛军。”
葛嘉冷笑道:“宣府的守将已被凌启羽杀了,朝中众将,不是年迈体衰提不动刀枪、便是黄口小儿未经沙场,如何能挡得住那身经百战的反贼!”
郑光耀道:“阁老何必如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就不信,堂堂大旭,就没有血性男儿肯为国尽忠尽义!”
葛嘉道:“郑大人这意思是?”
郑光耀道:“这几日来,兵部已调遣军士七万,惟缺将领。依我之见,立即召群臣上朝,与文武百官当中征召将领,迎击叛贼。”
葛嘉蔑然道:“莫不是我听错了,拜将迎敌乃是大事,关乎国家生死存亡,草草征召,岂不成了儿戏!”
赵渊接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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