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已墨这话听得朱悬面上的血色褪了一干二净,他几乎站立不稳,死命地用手撑在石桌上,才未倒下,他笑了一声:“沈公子,这可开不得玩笑。”
“我并非与你玩笑。”沈已墨扶了一把朱悬,“我已去看过了,确是三日前的模样。”
朱悬甩开沈已墨的手,不敢置信地道:“为何他宴席时还好好的,这么会儿的功夫,却又复发了?”
他说话间,衣袖带倒了沈已墨面前的一只酒杯,这酒杯挣扎了须臾,便从桌缘一跃而下。
酒杯一落地,立刻碎作无数片,淡青色的酒液溅湿了沈已墨一段烟青色的下摆,其中仅剩的一颗青梅滚了几下,便不知所踪了。
第42章 第二劫·第十章
朱悬见因自己的缘故沈已墨的衣衫被溅湿了一处,赶忙致歉道:“是我的不是,现下天寒,还请沈公子快些去换件衣裳罢,可勿要受凉了。”
“无事,不过湿了些许罢了。”沈已墨嫣然笑道,“朱公子送了这许多吃食来,不如一道用罢。”
朱悬摆手道:“我放心不下,须得先去看看我父亲。”
这朱悬说完话,便要走,沈已墨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子,温言道:“我还有事须朱公子帮忙,可否请朱公子予我一盏茶的功夫?”
朱悬心中忧心老父,本想即刻就走,但又怕得罪了沈已墨,只得停下脚步,道:“我不过一介凡人,有甚么能帮上沈公子?”
沈已墨拈起一只虾饺送到自己口中吃了,方含笑道:“这好端端的虾饺都要冷透了,朱公子吃一个罢。”
朱悬依言吃了个虾饺,还未尝出味来,便催促道:“还请沈公子快些问罢。”
沈已墨还未出声,倒是季琢率先发问道:“你与朱歇可相熟?”
朱悬奇道:“季公子为何会这样问?我与二弟是否相熟和那怪病有干系么?”
沈已墨插话道:“你可知你那二弟死期将近?”
朱悬闻声,双目瞬间湿润起来,吸了口气道:“我知晓二弟身子不好,却未料到······”
他登时觉着浑身尽是寒意,双手拢到袖中,颤着唇问道:“他还有几日可活的?”
沈已墨不答,反是问:“你可觉得你二弟有何异样之处?”
朱悬苦思片刻道:“除时常患病之外,并无异样。”
沈已墨颔首,又问:“你可觉着你母亲有何异样之处?”
“莫非······”朱悬惊得双目圆睁,“莫非是母亲害的二弟?”
“确有这个可能。”沈已墨望住朱悬,“朱歇自被接入朱府不久,便得了急症,至此之后,只得日日与汤药作伴了。若不是有人从中作祟,为何不是在入朱府之前,或是在来朱府的路上,而是一入朱府便得了急症,这时间未免太过巧合了罢。且他天资聪颖·······”
他停顿了片刻,凑近了朱悬的耳畔,压低声音道:“许有一日,他得了你父亲的欢心,以致你在这朱府无立锥之地,连带着你的母亲······”
沈已墨不再往下说,取过调羹,不紧不缓地吃着碧粳粥。
这碧粳产自玉田县,颗粒细长,微带绿色,煮时清香,非常名贵,不为寻常百姓所知。
这名贵的碧粳粥,沈已墨还未咽下几口,朱悬猛地站立起来,而后面上三分无奈,三分悲戚,又四分置疑,夹杂在一处,将他浑身上下的气力抽了干净,他复又坐了下来,垂首,双手托着额头,双目死死地盯着石桌上的纹路。
沈已墨用尽了一碗碧粳粥,犹疑地道:“也许······也许那怪病便是······便是你母亲所为,朱歇既已时日无多,朱潇自然成了她的肉中刺,她唯恐你父亲有一日会偏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你父亲与朱潇一道除了,为了隐藏她真正的目的,她先是在你身上下毒,这样便无人会怀疑你或她是真凶,之后,她再对府中十一人的仆从下毒,搅乱视线。”
朱悬不说话,不知此言是否入了他的耳,良久,他站起身来,脚步踉跄地走了,候在五丈开外的两个小厮也跟了上去。
季琢瞥了眼沈已墨,这沈已墨适才嘴角分明噙着闲适的笑意,口中却犹犹豫豫的,倒是作得一出好戏。
待朱悬走得远了,沈已墨指了指季琢的那碗碧粳粥,笑吟吟地道:“你不吃么?”
季琢淡然地道:“你若想吃便予你吃罢。”
“季公子真真大方。”沈已墨舀了一勺碧粳粥送到季琢唇边,粲然笑道,“碧粳此物稀罕得很,若不是朱府富贵,哪里能吃得上。”
这碧粳粥已有些凉意,贴着季琢唇瓣的白瓷调羹更是冰凉,俩人僵持许久,季琢终是顺从地张口,只这碧粳粥还未送进来,那沈已墨却趁机压下头来,沈已墨的双唇柔软嫣红,唇间探出灵活的舌来,轻轻地擦过季琢的舌尖。
季琢猝不及防,待沈已墨已然坐直了身子,面色才沉了下来。
沈已墨将调羹塞到季琢手中,舔了下嘴唇,媚眼如丝地道:“你又不是几岁的孩童当真要我喂你不成?”
分明是这沈已墨执意将舀了碧粳粥的调羹贴在他唇边,非要他吃,怎地如今竟说得如同是他求着沈已墨喂他似的,着实是黑白颠倒。
季琢愤愤地将一碗碧粳粥用了干净,又听得旁的沈已墨懒懒地打着哈欠道:“我已有些困倦了,便先行回房去了,季公子若是无事,便在此赏月罢,今日月色撩人。”
今日月色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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