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梅树昨夜绽出几多花来,清而冷的香气在空气中若有若无。
今日,是元宵佳节。
过年的时候,奚世音提议元宵节时把朝中的大臣都请到宫里聚一聚,君臣一起开怀畅饮。秦彻早巴不得他和朝中的大臣熟络些,免得这些死脑筋的老头子整日在他背后嚼舌头,当然答应。看时辰,是该过去了。
“好。”
唤来宫女为他更衣,换衣服的时候故意面向奚世音站着,舍不得挪开眼睛。奚世音的衣服是早就
换好了的,里面一身雪白的夹袄,外面罩着白色的狐皮大麾,整个人像是个用冰雪雕砌成的雪娃娃。
“怎么这样一身白……”
“穿白色赏雪才应景呀。”
设宴的地方在河池边的石舫中。石舫四周装着大片大片水晶似的西洋琉璃,坐在里面便可欣赏外面的无限雪景,却又不必吹风受冻,一举两得。大臣们早已到了。秦彻把奚世音的轮椅推到门口,那门槛又不好过去,索性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把他放到了自己身边的位置上。
大臣们分成文武两列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更不敢多看一眼,直到秦彻把奚世音安顿好了,叫他们平身。
虽然起身入座了,他们的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地面。
奚世音笑说:“这里的大人们都面生得很,皇上不介绍一下么?”
☆、〖拾贰〗
众臣愕然。
他们当中,倒有一大半是奚朝的旧臣。在奚世音还在位的时候,几乎是天天都要在朝会上碰面的。看来奚世音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开宴时,奚世音亲自斟了一杯酒递给秦彻。秦彻十分豪爽地一饮而尽。奚世音又说要敬各位大臣一杯,秦彻哪里能让他喝酒?连忙把酒杯抢了,替他喝了这一杯。酒过三巡,也许是因为炉火渐渐旺了的缘故,石舫中的气氛渐渐地没那么冰冷了。
借着酒意,秦彻忽然揽住了奚世音的肩膀,小心地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吻。奚世音的脸顿时红了一半,低声喝道:“这么多人——”
秦彻大声说:“怕什么,我就是要天下人都知道,我有多疼爱皇后。”
这下奚世音的另一边脸也烧了起来。他用力把秦彻的手臂掰回去,半开玩笑地说:“难得一聚,别让大人将军们吃不下饭。”
众臣的下巴早都啪嗒啪嗒地落地了,哪儿还有心思吃东西?他们都在强行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肌肉免得露出了什么不敬的表情引来杀身之祸。
奚世音见状,十分和蔼地说:“各位大人,自从我不慎坠楼失忆以来,承蒙皇上不嫌烦,把从前的旧事一桩桩一件件地说给我听,如今也说了一大半了。正好今天大家都在,不如各位大人也把你们知道的旧事也和我说一说吧。”
刚刚活络的气氛,忽然又骤然紧绷了。
秦彻往座中扫了一眼,最后盯住了坐在他下首的丞相。丞相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不知……不知……皇后要听哪方面的旧事?”
奚世音丢给他一个安抚的笑:“我想听听,我当皇帝的时候,皇位是怎么丢的。”
丞相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比外面的雪色更白。秦彻虽然也变了脸色,但随即也笑了。
“不妨。丞相照实说。这些事都已时过境迁,皇后,也只是不想这样忘了过去而已。”说完又向奚世音问:“是吧皇后?”
奚世音但笑不语。
丞相抹一把额上的汗,战战兢兢地开始讲故事。
“事情——要从——从皇上的身世说起——皇上,皇上其实,其实是——”
丞相没来得及说出那两个字,秦彻忽然觉得胸中一阵剧痛,心脏仿佛在瞬间冻成了冰块。带着凛冽寒意的痛在瞬间蔓延到全身。他捂着胸口软倒在椅中,倒下之后的第一反应便是挣扎着扭头去看奚世音。
他看到奚世音在冷笑。
站在身后随侍的太监慌张地过来扶他,他却把那太监狠狠一推,整个人跌在地上!
黑色的血从嘴角不住地往外渗。全身都因为疼痛而瘫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痛苦地挣扎。
“毒!有人给皇上下毒!”挣扎中听到有人这样大喊。
石舫中的人似乎乱成了一团。有人试图想要靠近他,然而他挣扎得太过猛烈,没有人能成功地扶他起来。他看到有不少大臣起身想要逃走,然而还没走上两步,忽然就浑身一软,也跌在了地上。
所有的大臣仿佛在瞬间被人抽去了筋骨,竟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软骨散!”有人大叫。众人吓得跟着连连惊叫。
秦彻挣扎了许久,神智倒还是清醒的。他捂着胸口,愣愣地看着正在冷笑的奚世音。他很想问问这是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喉咙里都只能发出“咯咯”的声音。
他的生命,正在急速地从身体中流逝。
不只是秦彻在疑惑。其实座中的每一个人都在疑惑。奚世音不是失忆了么?残废了么?秦彻不是已经把他治得像只小猫那样服服帖帖了么?为什么他竟还能——
瘫倒的众人齐齐朝奚世音看过去。
此时的奚世音,依然好好地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
一个将军怒瞪奚世音,用虚弱的声音质问:“皇后!难道是你——”
奚世音嘴角微翘,丢给他一个嘲讽的笑。
“段留风将军,别来无恙乎?”
作者有话要说:╮(╯_╰)╭
☆、〖拾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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