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福恒方幽幽地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永铭,若我福恒是那等渔色薄幸的人,康安怎会数十年风餐露宿,南征北战?”
“古大禹治水三过其门而不入,他的子女年长都没见过自己的父亲,我福恒的儿女,又何曾见我几面?”
福恒的眼望着远处,想着自己的儿女,他还没像看永铭那一双儿子那么认真关注过,如今想来,作为一个父亲,他比自己的生父又强多少?他留给他们的,只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关爱呢?他甚至不如生父给予他的多!
永铭低头不语,心里怎么不记得,福恒第一次出征时那夜,他说“我所做的一切,只为你……”
“而这些……说为了名垂青史,说为了成为一代名将,为了光耀福家……”你信吗?福家不是他的家,他福恒没有认祖归宗的那一天,注定只是一个游离在皇族外的孤鬼,一如他的母亲,寄宿在不是自己归处的地儿独自寂寞——
他福恒要的不多,只要死后,所爱的人能陪在身边不寂寞,仅此而已……
福恒的话没说完,也不打算说完,后面的他只想永铭去自己想,去懂,说出来话太多,永铭想懂自然会明白,他不愿去信得,他福恒说破了嘴,他永铭也只会当做耳旁风,这么多年来,不正说明了这一点吗?
永铭心雷动,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接受?时间已经不允许,此去京城就是条不归路。拒绝?福恒怎么又会答应?他和福恒能拥有的,只有这一路的行程,他永铭能承诺他的也只有这一路日夜……
“永铭,我的心,你究竟是不懂,还是不想懂?”
“……”是不能懂!
“永铭?”
“……”永铭垂眼,不知道此刻能说什么,就算他知道福恒此情不变,即使他就想拥着福恒不离不弃,但朝廷,但皇阿玛……没有人会允许他们在一起,没有人……
“你睡了?”福恒的低问。
“……”永铭闭眼,突然觉得睡了好,睡了就什么都可以装作不知道。
然后,永铭感觉到忽然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就连轿子也停了下来,然后一件厚实大毡子轻轻地盖了上来,只有那双给他盖被的手,湿漉漉地带着雨露的潮湿,永铭想抓住这双被雨露打湿的手,他记得福恒儿时的手脚最初布满了厚厚的茧子,还开满了细细的小口子……但他没动,只是闭着眼,害怕回答、害怕承诺福恒任何关于一生一世的故事。
“永铭,我会力保你!”福恒帮永铭压好被脚,看着永铭看似睡得不稳的脸,低语。
永铭不动,心道:你不保我,我即活,你若力保我,我则必死无疑!
“永铭,我喜欢你,一直一直爱你,从看你第一眼哪天开始,我就想你属于我多好!”福恒说着,轻轻地吻上永铭的唇,因为一身的戎服带着雨,他不曾更靠近,只是在吻过后,退开身,想离开,只是在离开时,福恒叹息着似是自语地说:
“永铭,如果你要当皇上,我也会助你的。”
永铭心口一震,好似听到了惊天的阴谋,只是他抬眼时,只看见福恒离开时放下轿帘的手。
当皇上!
永铭不敢相信,更不敢相信,福恒怎么会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助他永铭?当皇上?
永铭不敢想,他只知事败,这是诛族的死罪,一如大哥、二哥事败后,身后的两位国相,谁不是满门被抄……那是怎样的朝廷震荡,血雨腥风……康安是皇阿玛舍不得杀的,但……兄弟们呢?
雨在下,车轮碾着路,永铭难眠,过往如云掠过,点点滴滴仔细想来,都是福恒;车外,雨如丝,丝丝冷人心怀,前路迷蒙。
福恒骑在马上,京城的一切本不在掌握之中,永铭的安危磨蚀着福恒的心,他只听见马蹄声,一步步让他扪心自问,今生所求,今生所愿,若是永铭,为何不能带着永铭远走?即使永铭不愿,他也能强行带走的……他在畏惧吗?
畏惧皇权?还是所得?一切事在人为,还是一切天定,他福恒最终只能像一只困兽在笼中挣扎?
福恒不懂,福恒的心沉甸甸的,他想的是永铭那睡着还皱紧的睡颜,想的是回了京城护的了永铭一时,又如何护他一世?一朝天子一朝臣……
一条路两个人两种心事,在回京的路上蜿蜒,可能有无数种,唯独在一起已经是昨日的旧梦,永铭不说、福恒不提,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是在欺骗自己,还是想让自己相信绝处总有逢生处,一如夜的寂寞,因相拥而加剧,夜的短暂因渴望而缤纷。
夜尽时,永铭问:“为什么是我?”
福恒把脸凑近永铭的颈间的汗渍,感受粘连的依偎,黑色的眸迷乱:“不知道!”喜欢了、爱了,谁知道为什么呢?
“那你知道什么?”永铭仰着头,露出白皙的颈,望着窗外斑驳的影,只听见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与福恒的喘息,以及自己的困乏。
“知道我一直都想这样,即使什么都不做,你也依然让我这么贴着你……”福恒低语,目光望着那边的窗,目光中只有永铭肌肤上似乎透出的盈盈水光。
永铭笑,舒展身体,收紧腿,等待着福恒下一波进入——他们之间怎么会有那样的时候?悠闲的亲昵永远都会对触犯禁忌的人吝啬。属于他们的只有流火的短暂与同样短暂又忘我的魂授。他不会拒绝,也无法拒绝,他爱福恒,整个人,连同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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