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睁开眼,丝毫没有睡意,窗外天边已经透出了光亮,卡在树梢的圆日把另一边的残月照得黯淡了。辗转多次实在难以入眠后,张良所幸起来穿戴好衣服,犹豫再三还是披上外衣,拿着一张药单去荀师叔那配药。
当他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后,他看到颜路已经半撑起身子,眼神因久病而显得有些涣散。
“师兄,快躺回去。”张良把碗放在方桌上,给颜路后背加上一条软枕。
颜路看在眼里,突然感到师弟这几天仿佛大了几岁,“子房,这两天都是你照顾我吗?”
“不然呢?”张良咧着嘴说。其实大师兄和掌门师尊偶尔会来,不过颜路这样想,张良也觉得当仁不让。。
颜路欣慰地笑了笑。不管发生了什么,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对了,师尊说今天的课师兄不上都可以。”
“可是已经落下两天的课了,进度怎么能……”
“良就知道师兄会这么说,所以良已经替师兄请好假了。”
“……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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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一切太平。仿佛之前发生的事只是一片落叶飘到水面上,并没有激起多大波澜,但只有有心人才能发觉到其中的暗流涌动。
一日未时,座上的师尊正好讲到《礼记》中的《中庸》,突然一个涨红脸的弟子重重地推开门,力道大得槅门都重重地弹开。师尊皱了皱眉,虽然师尊对弟子的礼仪要求不高,但最起码要保持衣冠端正,这位弟子显然太失礼了。
“咳,我出去一下。”师尊放下手中的书简,离座和那个弟子交谈。
槅门重新拉上后,张良多疑地望了一眼,侧过头看颜路仍旧认真地记着笔记,屋内的弟子们虽然有点好奇,但大多并未上心。张良掐指一算,这时候韩非已回国,即使没有回书信,他也能推测出韩非此时应按兵不动,姬无夜势力不可能一日被铲除。所以,不可能是韩国出问题。
槅门被拉开,师尊表情凝重地走了进来,面向大家说道:
“诸位弟子,我刚得到消息——杂家吕不韦饮鸩自尽了。”
张良闻言后松了一口气,还真以为有什么大事。吕不韦,奇货可居的商贾,权倾秦地的仲父,淫/乱后宫的秦相,张良身为韩人,对这类壮大秦国之人当然毫无感情。只是吕不韦集结诸子百家著《吕览》,儒家作为两大显学之一自然受到厚待,师尊现在颇有感触也是事出有因。
不过,倒是有一点让他担心。吕不韦死后,吕氏一派肯定会被清洗,和吕派有瓜葛的人也会被流放,秦国朝野空荡,正是七国有才之人升官发财的好时机,出身贫寒的李斯,或许正有此意。
“吕不韦……可是秦王的仲父,他怎么能如此薄情。”颜路少见地感叹了一句。
“秦王向来暴戾,这样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啊。”张良道。
颜路低着头,眼中像是有什么东西闪过,张良撑着脑袋,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师兄,并没有询问他。
课结束后,颜路开始收拾案上的书简,再过几个时辰丁掌柜就过来送晚膳了,刚卷起一叠竹简,就看见张良抱着几卷书简走过来。
“师兄,我们去藏书楼吧。”
颜路点点头。他对张良的请求大多都不会拒绝,而且书院离藏书楼并不是很远,消磨晚膳前的时间也是好的。
进藏书楼后,颜路把几卷书简整齐地摆放在书柜上,张良灵活地扶着梯子取书,楼内无风,雪青色的纱帘静止在那里,偶尔有人走过才飘动几下。
“师兄?”张良的声音从上方响起,因为宽敞的空间还回荡了几声。
颜路放下手中的竹简,微抬起头,只听张良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师兄,不要难过。”
颜路听了就想发笑,“我哪里难过了?”
“课上师尊讲到吕不韦自戕时,师兄不是难过了嘛。”
“原来是这个……”颜路笑着展开一卷书简。“我并没有很难过,只是觉得这些太残酷了。”
“噢?”
“同室操戈,同脉相残,子弑父,父弑子。”颜路双眼微沉。“王室内斗惨烈,不过如此。”
“是啊,不过如此,师兄你又何必那么在意。”
“我也不是很在意。”颜路笑笑。
“是吗——”张良拖着长音从台阶上跳下来。“课上良看师兄难过的时候,还以为师兄认识吕不韦呢。”
颜路的笑容顿时一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张良拉着袖子走出门,“师兄快走啦,丁掌柜的晚膳快来了。”
藏书楼沉重的紫檀大门缓缓合上,在最后一丝光线透过门缝前,张良锐利的眼神似乎能瞬间穿透门内无尽的黑暗。大门在沉闷的一声后关闭,黑暗中雪青纱帐静止不动,空气中的灰尘悄悄附着在竹简上。
而在不为人知的藏书楼顶层,一只手有些颤抖着覆上墙壁,绵延的黑暗依旧无法遮掩墙上通体华丽的彩绘,双手执笏的仙人,神情端庄的玄女,怒目而视的天官,飘逸灵动的流云,以及在壁画正中,二十八星宿整齐罗列其上。而在星宿的东方,七个星宿如苍龙般盘踞在东边,是二十八宿最显眼的部分。
箕宿虽居苍龙七宿之末,但主风,为极凶之宿。秦国虽居七国西端,自古为蛮夷之地,但六国多年不改困窘之态,唯独大秦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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