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旭还没出江慎言的府邸,宫里来人了,御赐了一只歙砚,一对嵌珠狼毫,一架白玉笔洗。
江慎言看了看指着笑道:“皇上这是成心让我摆在家里当牌位供呢,现在满朝文武谁还用歙砚,这砚磨之有锋涩水留笔,滑不拒墨涤之立净。哪里比得上端砚温软柔嫩纹理绮丽,他言下之意是让我记着,刑官当刚正端方,进退有据。用得着赐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么,还是拿去当了吧。兴许能当二十两,好歹是宫里的东西不是?”
傅子旭实在听不下去,一甩袖子,走了。
江慎言简直冥顽不化到油盐不进,难不成这人是钱串子托生的?皇帝赏的也拿去当?分明是个抱着一堆黄白之物才睡得着的主儿。
往后,傅子旭问过江慎言,大理寺比户部还好?当初怎么就脑浆拌豆浆也似的在琼林宴上发癫?
江慎言一抖身上将将从成衣铺做成的新装,远远地瞧着翠歌坊,撑了折扇慢条斯文道:“历代彻查贪腐,都是从户部开始,你当我傻么?再说了,我若去了户部,恁些的金银宝贝,能看能摸不能拿,活生生的折腾人,还是眼不见为净。大理寺律法条条框框虽多,却是死东西,离朝堂也远,便是沾上了,有寺卿和寺正顶缸。甚好甚好。”
傅子旭哭笑不得,却无可辩驳。
眼见江慎言抬脚往翠歌坊去,伸手拦住,“今儿去翠歌坊的钱你可是买了衣裳了。”说着拿眼角冷冷瞥了一眼江慎言身上的缀着压云纹漳绒的湛蓝蜀锦,一件袍子花了整整四百文。四百文,便是翻不起京城花魁的牌子,到翠歌坊听萍姑娘唱曲儿也能打三个来回。
江慎言闻言冷哼一声:“你当本官没钱么?陈家当铺可还有一架古琴,陈老板说值五十两,我才拿了五两。”
傅子旭瞧着江慎言开屏的孔雀也似施施然对着翠歌坊的姐儿挥折扇,气就不打一处来,敢情是把十一王爷的琴给当了?这等腌臜钱他倒花的心安理得?
他傅子旭现在见了十一王爷就觉得脸上挂不住,江慎言这脸皮简直比朱雀街杀猪的王屠户家那剁肉案板还厚实。
此事说来惭愧,傅子旭与十一王爷素来交厚,傅子旭任户部侍郎,顶上头户部尚书正是十一王爷的岳父大人贺老,老先生对傅子旭也青眼有加,常道后生可畏。
贺家女儿个顶个端庄淑惠,二女儿正是做了十一王爷的正房,大女儿入宫封了才人,论头衔,可是正五品了,比江慎言还高了一头。虽说虎父无犬子,但也有龙生九子各不同之说,贺老唯一的儿子,说好听了是孺子不可教,实际上,根本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日前这烂泥在街上因为斗狗,打伤了两个狗贩子。本也可大可小的事,却不想因着这烂泥平日霸道惯了,这事儿就像个火信子,一发不可收拾,被人群堵在街上,一时间京城衙役只好关了他平民愤,案子交了御史台。
按律例,合该罚银杖责。银子倒不碍事,但真要杖责,打的可不只是户部尚书贺老的脸了,毕竟,也是皇帝的小舅子。
御史台也是一群隔岸观火的,案子压了几天,眼看压不下去,皇帝那儿却连个屁都没放,一伙人打了个商量,就寻了个缺儿把案子硬生生踢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说来也二三十号人,单江慎言头顶上就七七八八的,至于这案子怎么落到他手里就不得而知了。只许久后大理寺穆少卿有一回喝醉,走嘴说漏让傅子旭听着了,说是他拿二两金叶子把差事换给了江慎言,还说江慎言当时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却说案子在江慎言手里,当真断的风生水起。不知道实情的,就只晓得京城百姓无不拍手称快。偏偏傅子旭彻头彻尾把江慎言的嘴脸瞧得一清二楚。
刚得知案子在江慎言手里,十一王爷就拉着脸皮找了傅子旭,说钱罚多少都没的说,但别把人打了就成,傅子旭牵了线搭了桥,十一王爷明里暗里送了江慎言一架琴,一串上等的翡翠,连宫里的贺才人也差了小内侍送了百宝盒,红玛瑙祖母绿,应有尽有,林林总总折合下来近二百两银子了。
开审之时,江慎言一反常态,惊堂木一下,连坐在堂后的傅子旭也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愣是判了罚一百两,打三十棍,堂前那烂泥杀猪也似的叫,堂后傅子旭与十一王爷的脸色跟开染坊也差不离了。
事后江慎言更不是东西,不请自到贺尚书府邸,三寸不烂之舌灿灿如莲,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与贺尚书掏心挖肺诉衷肠,大致是言说,他那逆子如何混账忤逆,作为主审官的他又如何念及贺老的颜面,本该杖一百罚银五百云云。
第二日,贺老竟没能上朝,说是犯了旧疾,明眼人儿那个看不出来是气的了?皇帝当日在朝堂上只不动颜色提了一提让傅子旭先替几日户部尚书之职。
偏又是这江慎言,朝堂上振振有词且掷地有声,言之切切:“下官私下与傅侍郎有些交情,深知此人秉性,并无才德胜任得了尚书之职,还望圣上明鉴。”
作者有话要说: 嗯,无聊嘛,就,开新坑了。
我随便写写,大家就,随便看看。
哦,正赶上今儿父亲节,顺便道个:祝粑粑们都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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