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栖桐叹了口气。彼时两人坐在院中。房里有一点潮湿,院中却清爽着。她仰头看着蓝天,心里不免有百味之乱。
“如果我爸妈知道,其实我还好好的活在蓝天白云之下,应该……是个安慰吧。”晏栖桐低下头去,轻轻揉着夙命的来信。信中夙命告诉她已经做过多次试验了,要选对时日,要对应某种天象,总之就是要天时地利人和,这跨越空间的托梦方能成功。
桑梓轻轻把头靠在晏栖桐的肩上,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声道:“你知道么,蚕的一生,总是在不停地吃桑叶,人称蚕食鲸吞。我想自己心底也有一只蚕,一张口,也是一张无底洞,我会不停的想吃,永远也不想停下来。止住我的最好方法,就是别让我开口,别给我吃。”
晏栖桐不忍听她这样怜怜摆尾似的说话,便打起精神笑了笑,伸手捏住桑梓的下巴,在她唇上吻了又吻:“说实话,你其实就是一只蚕妖变的吧。我已经开始喂食了,也不能停下来,最后你作茧自缚时别忘了把我也包进去,住一个棺椁也挺好的。”
“呸、呸、呸!”瑞儿端了一盆水出来,往远处一倒,怒视晏栖桐,“什么棺啊椁的,晏小姐嘴里就不能有些好话么。”
明明只是情话而已,瑞儿年小不懂,叉腰怒目的样子倒是较真了。晏栖桐有些不好意思,反倒是桑梓大大方方的笑得很欢喜。被瑞儿这么一搅,晏栖桐的心也没那么沉重了,她下了决心道:“我晚上就回一封信给夙命,请她帮我托梦回去。”既已决定留下来,就不能再想太多了。犹豫伤人,她已经伤了桑梓一次负了她一次了。
入夜后,桑梓坚持亲自为晏栖桐磨墨,纸废了一张又一张,重写了一次又一次,晏栖桐把想对另一个世界里的父母说得话一一写在纸上,到时候夙命只要把它做法烧给那个叫锦媛的女人,也许就真能转告过去了。
提笔后,金沙沙漏不知颠倒了多少回,从日落西山写起,到暮色深沉,桑梓一言不发,只是不断地添水磨墨,最后染黑了自己的十指,溅脏了自己的衣裳,站得双足发麻几乎摇摇晃晃,也都没有在意。
比晏栖桐自私的人是自己,桑梓甚至觉得自己这一双眼瞎了是为了换晏栖桐留下,那也是值得的。她看不见,只能靠耳朵去听。她听见晏栖桐的呼吸时缓时急,听见她搁下笔有时沉坐良久,有时又疾笔奋书,她不知晏栖桐在纸上都写了什么,她也没有打算让晏栖桐读给她听。这个世界对于晏栖桐到底意味着什么,她心里很清楚,能让她留下的是自己,但自己,却未必会留在那些纸上。报得平安是一回事,说自己与一个同性女子结了这种情缘,想来即使这信去了那里,也会叫她父母不得安宁。
纵使是在这里,她们之间也不是能宣诸于世人面前的关系,像音顾那样大胆的大摆宴席,不也只能借着中秋的名义,又有几个人能真正看得懂。
但那些都不重要,晏栖桐既留下,那些枝节末稍又有什么重要的,当初自己尚笑什么同性之恋,这会儿,只要人人各得如意,什么感情,又有什么重要的,谁懂不懂,也不必强求。
晏栖桐终于真正的停住了笔,她把那些纸一一清理好,折叠好,然后疲惫地靠进了座椅里。
提笔不知从何处说起,晏栖桐只怕这种天方夜谭之事入了父母的梦中,也只是把它当做日有所思的梦一场罢了。
写完后,她的心情自然还沉重着,微微抬头,便见桑梓站在桌角,手里还捏着墨绽,正屏气听着自己的动静。晏栖桐眼一酸,赶紧起身把她手里的墨绽拿掉,见她的十指皆墨,不免心疼:“磨了这么久,累不累。”
桑梓微微一笑:“不累。”
不累,却动都不敢动,晏栖桐转到她身边,扶着她走向座椅,却见她步履蹒跚,心中便知道她是站得久了。等桑梓坐下后,晏栖桐蹲到她身前,抬起她的一只脚搁在自己膝上,脱了布靴,替她轻轻揉着脚踝,埋怨道:“不知道找个椅子坐下么。”她刚才确实一心酝酿书信,没有注意这么多。
“不必担心我,”桑梓只往回缩脚,“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弱。”
“是,但也没有我想得那么强。”晏栖桐坚持替她松完两只脚后,才挪前去,双手抱着她的膝盖,“还有,我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弱。”
“你的前一句话,回送给你。”桑梓笑,想去摸一摸晏栖桐的头,但自己的手想必一定很脏,她只能双手拢着放在身前。
“我自来这里后,也只是梦到了我妈一回,”晏栖桐突然道,那还是因为那时她在不断地找回自己的记忆,“不知道他们之前有没有梦到过我。搞不好,天天都梦到我。”
“但一定不会有这样的梦。”桑梓温柔道,“因为这是真实的,你是真实的活着。”
“但愿如此,”晏栖桐闭起双目,喃喃道,“如果他们也肯入我的梦就好了。”
是夜,晏栖桐与桑梓共枕一处。
应该说,自晏栖桐回答桑梓“她在”后的夜里,她们就一直住在一起。
晏栖桐替桑梓仔细地洗去了手上的墨汁,又把她那身衣裳换下。潮湿的屋内,晏栖桐找了生石灰拿坛子装了放在房里,吸潮去湿用的。像桑梓这种身体,本身体内寒气就重,这样的天对她的关节大不利。之前桑梓不怎么在意,珠儿瑞儿她们也注意不到这么多,晏栖桐到后立即关注到了这一点,想了不少去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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