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是个爱开玩笑的喜欢捉迷藏的老顽童。
没多久,他把这个疑问放到了我的爸爸身上。
好像还不到一年吧,我还是十五岁的那一年。那个中秋节。我问爸爸,我们要不要爬上附近的那座山上去,到那里赏月。爸爸很不耐烦,好像我的想法是匪夷所思的。他说:又没有车,怎么去!那么多人,挤来挤去有什么意思!
我不做声,我做不了声了。爸爸是领导,出门都是坐车的。当然了。他习惯了。那些老百姓你推我拥地去爬县城那座唯一的山,我家附近的,也是我们学校背后的那座山。那有什么意思呢。他们爬他们的好了,我们要是去就要开车去。我们不去了,因为没有车。因为爸爸那辆“专车”今天没空。爸爸当然是不能跟那些人挤在一起上山的。我们是跟他们不一样的。
那个中秋,乃至那半年,我的脑子老在回荡爸爸的那句话。月亮摇晃了,它是会忧伤的,就算是最圆的时候。那迷蒙的雾气是它的哀愁,明亮的洁白是最坦诚的静默的悲伤,圆盘一样的一年里最大最饱满的皎洁是一种无奈。它住在我心里,忧伤地居住了下来。我的爸爸,太阳一样的爸爸,我的神,他不一样了。我把它变成了文字,交给了老师。那是上高中后要上交的第一篇作文,中秋月夜。老师竟然很欣赏,在他任教的两个班里声情并茂地朗读了我的情绪。那两个班的不少同学,下课以后就找我,她们要打探细致情况。
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不想说。如果可以,我希望那些文字马上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清除,干净无痕地好像从来没有过地清除。我相信,现在它们早就不存在了。它们就刻在了我的脑子里。
爸爸,对不起。我错了。
我错了,因为我的眼里进不了沙子。连尘埃都进不了。雾气都进不了。
因为人们,因为社会,这个世界不许我的眼睛蒙尘。如果我知道,其实当时社会里到处都是灰尘,那些大肆评论批判别人“污浊”的人日后有多黑,那么污浊的黑。如果我知道,我相信的那个世界一直只在我的梦想里,在老师的嘴里,在文字和宣传口号里,在诗里和歌里,而不是在这个真实的现世。我就不会这么笨。
我就不会在我的整个青春岁月都在心里批判你,怨恨你,甚至因为生在一个领导的家庭而有深深的罪恶感。在许许多多年以后,在你头发胡子都白了以后,我才知道,你依然是你,天空和大地确实看到了你的清白。日月可鉴。你不是太阳,你只是人间一盏灯。明亮又实在的一盏灯。我不应该要你做太阳,如同不应该把自己变成寒夜里的一颗星一样。
高处不胜寒,我是那颗寒冷的星,不过不是高处的,是远处的,渺茫的,人迹不至的。那颗寒星。
第五章 夏花灿烂(1)
有一首歌轻轻唱过
在我们的年青岁月中
有一个梦静静流过
在我们的心中
或许时间带走一切
拥有过的季节
但我们会永远记得
那段曾在阳光下的日子
飞扬的青春
有泪水也有笑声
你我都相信
我们曾走过年青
我们迷恋上了费翔的歌,我和我的女友,温子晴。那是年青的时光,非常年青的时光,我们才十五六岁。
十五岁半的那个夏天,我窗外的那两株凤凰树开了一树的绯红,是鲜红,艳红。高大的树,粗壮的树,向四周尽情伸展的树,都是花,树上全是花,火焰一般的花。那花把天空都映红了,把我的窗台也映红。我的书桌上,书架上,书页上,日记本上。床上,墙壁上,空气里。都是艳红的光。花的影子在那儿沉淀着,就像某种忧伤和恐慌突然沉淀在我的心里。
初三毕业后,温子晴说她要从我的身边消失,要把我还给文绮君,还给琳娜,还给钟文,还有许多和我一起很好地玩过的朋友。说,我不能被她们指责,不能让她们误会成是一个不真诚的“喜新厌旧”的朋友,不能因为她一个让我失去那么多朋友。说,我的世界那么美好,我那么美好,她不能一个人独占着。她说再见了,你曾经给我那么多,那些无穷无尽的快乐和趣味,那些如此相知的时光,那些欢笑那些默契。再见了,在凤凰花灿烂的季节,你永远是我最美好的记忆。
她是这么说的,她给我写的那封信是这么说的。每一个字都那么饱含感情,都那么触动我的神经。我哭了,眼泪不停地流,那也是红色的液体,被凤凰花映着,它是血泪。
我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伤心,为什么就这么恐慌,为什么会伤心恐慌成这样。为什么变得激动到几近疯狂,为什么我的情绪突然就如海浪般,跌宕起伏,**不安。为什么原来那么自然快乐的事情好像一下子就复杂了,为什么朋友这个词会让我这么烦恼,为什么我突然就很生自己的气,以为所有朋友的烦恼都是我惹的,一天到晚就想骂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会走在一起。那一个九月,我们怎么就走到一起了。
温子晴是我们的班长,班主任的红人,所有老师的宠儿,大多数同学尤其是城里同学的朋友。她热情活跃,成绩优秀,不仅班里,级里,就算不同年级的师生都知道她。
像我这么“文静”“沉默”“内向胆小”,又默默无闻的女生,我从来没想过会和她成为朋友。
就是那一天,应该是初三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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