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满不在乎,“有什么呀,就那么一段路,大衣服穿了脱脱了穿多麻烦。”
长豫自己在外面射箭而已,尚且还加了件裘皮披风,此时脱了下来披在她肩上,“穿衣服还麻烦?我怎么不嫌麻烦?”
金明的黑眼珠转了转,“你日理万机,这点小事还嫌麻烦?”
长豫笑出了声来,接过了宫人递来的披风,示意人都走远点不要打扰,“你又不用日理万机,身边多少人伺候,穿衣服都不用你自己来,还嫌麻烦,还说不是小孩子?”
金明这才不出声了,却低头拉了拉他的袖角,嗫喏道:“你自己说,你把我当小孩子了吗?”长豫这才看见她后颈上一点小小的红印,是昨晚自己手重不小心弄出来的,却笑得更开了,“就因为这个来跟我算账了?”
金明摇摇头,“不是,我母亲刚才来了。”
这些事情都有人向长豫禀报,只是她不知道。长豫十分耐心,把弓箭也放到了一边,“怎么不高兴了?”
金明道:“母亲叫我勤谨点,不能每天都睡到过了辰时,不能误了朝食。也没有不高兴……”这些琐事对她而言都是要认真考虑的,兼之她说话总是有股孩子气,长豫笑得不行,“就这些?”
金明道:“也没别的了……宫里好无聊,最近也没见过戴望哥哥,他去哪里了?”
平阳的天气晴朗,冬日天高,午后的阳光就洒在肩背上,渗进一点暖意。宫人是听他的意思把那梅花树迁出来的,龙游梅枝条英朗,在室内暖气药气中熏了几年,陡然被放进穷冬中,并没有一丝摇动。长豫揉了揉她后颈上那片红,随口道:“王兄在平阳大营练兵呢,你想见他?过几天叫他回来。”
他看着文雅,手却确实重,金明被他捏得连忙躲,又道:“别!你们有什么事就认真忙,别到时候父亲母亲连带着你和戴望哥哥都要说我小孩子脾气,我哪里小了啊?”
长豫却没松手,把她捏到跟前来,弯下高高的个子,头埋在她肩窝里,声音有些发闷,“你不小,你是孤的王后。”
金明心想,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小。戴望长他两三岁,个子并没有比他高出多少,肩臂却都是粗粗的了,自己闹得兴起时都能挂在戴望胳膊上荡秋千。而眼前的君王虽然高挑,却是少年身形,肩臂略有单薄。和她一样岁数,她是孩子,他又何尝不是。他在前朝诸事繁冗,要不也不会到后院来射箭解闷。他是“孤”,可真瘦,又辛苦,如果没有她,就真的是孤家寡人。金明心中慢慢升起了疼惜,轻轻摩挲了几下他的后背。
长豫维持着这个姿势一时没动,过了良久,突然问,“你都听说了?”
金明猜到他问的是国内这些天的乱象,其实她虽然深居宫中,可是也听得到那些风声。又是燕岭被蛮人攻破,又是南境数城失守,又是裴瑟带兵反叛,乱成一锅粥。她觉得长豫没有不高兴,可是这种情形下任是谁都不会高兴。既然他问了,她就老老实实回答:“听说了。”
她知道的那些只是表面,实际上长豫这里的事远比那些更多。南境数城失守,国土危殆,在北境避难的裴瑟早就按捺不住,送了手书来知会他林将军已经南下支援,又叫他守好王城,不要轻举妄动,四境平稳后,再来谈归政之事。他这位长姐和十年前相比一点都没变,一样担当思虑周全,他真的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长豫在她肩窝里轻轻笑了一声,鼻息拂在她肌肤上,随即抬起头来。少年人高鼻薄唇,目光中有冷淡也有热切,仍然英气勃勃,并没有半分颓唐。他弯着腰捏了捏她的脸颊,柔声道:“担心什么?我自有打算。倒是你自己,过几天我要出宫一趟,你自己多加小心。”
金明点了点头,“我信你。”
长豫直起身来,向前一步把她揽进怀里。金明的头顶顶着他的下巴,听到他的声音落下来,“你再等一等,等孤把这天下都赢来给你看。”
沈城白日渐短,傅琅一直睡到了夜幕降临才醒来,裴瑟早就走了,并没有叫她。傅琅坐在榻边想了半晌,心想裴瑟就是纵着她,明知道自己白天睡得多了,晚上又要折腾,却还是让自己睡到现在。这么一来,她虽然被裴瑟算计得腰酸背痛,但是并没有半分不愉快。裴瑟本来就是这样,有点孩子气,又十二分老成,裴瑟多奇怪,可她就是喜欢裴瑟这样。
傅琅心里高兴,连那只讨厌的花猫都不讨厌了,早上还特意给它买了肉。厨房早就熄了火没了人,傅琅上午在集市买的那些碎肉被厨子丢在桌角,又被她翻了出来,在滚水里煮了一会,捞进小碗里拿出去喂猫。那只猫虽然爱偷吃,可是沈城这个季节物资匮乏,并没有什么好吃的,肉类更是轮不到给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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