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便又想到这厮年纪不过十三,宫里宫外花名满天,不知祸害多少良家子,“皇兄当真要帮烨儿?”
“呃——”这下轮到周宣默然了,前世六岁随靳太傅蒙学,至晋了亲王才离宫建府,整整十年,期间被罚抄书没有一千次,也有八百次,端的是罚怕了,咋就一时嘴豁说出帮忙的话来,忍不住举手轻拍了下嘴,神色间难掩懊恼,嘴上却不肯服软,“帮,肯定帮,皇兄说到做到,那个,还差多少?”
“清心经最后两章。明月,速为安王殿下备好纸笔,繁星,传令膳房,晚膳另做些甜食。”两名近卫领命退去,周烨转头问得无比真诚,“皇兄,吃过晚饭再回可好?”
周宣眼皮直跳,应了一个含糊的好字。
春风徐徐,一室静好。两名少年,一月白,一浅蓝,神色清冷的蓝衣少年执笔转承起合,字体峻朗,又透几分厚重,正是当朝太子周烨。相对而坐的白衣儿郎,五官j-i,ng致,不苟言笑时自带疏离仙气,现弯腰驼背歪歪抓着手中狼毫,鼻子眼睛快皱到一处去了,哪里还有原本的疏离仙气,纨绔痞气到让人没眼看,此人正是前世被帝皇赐绫而后莫名重生到十三岁的安亲王周宣。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重活一世,抄书这样的事,还是必须排在讨厌事物榜首。周宣笔走游龙,一路狂草,先前几篇还能写得人模狗样,及至后面,自己都不认识写了什么。偷瞧了好些次对面的未来皇帝,端坐两个时辰,仪态姿势字迹愣没变化一丝,真乃神人也。十岁稚童能有此心志,难怪自己斗不过。
周宣一边走神一边抄书,从三十三岁的角度来看十岁的周烨,竟没有半点优越感,想这货忍辱负重,平逆反,诛外戚,修国法,定北乱,少年天子一世君皇,比起二十年后不动声色玩弄权谋杀伐果决的腹黑皇帝,果然还是现在可爱多了。
好容易抄完坑爹的清心经,周宣已快原地飞升,天色向晚,兄弟二人于是“愉快”地共进晚膳。
一碟泡菜,一碗清菜豆腐,一盆米汤,两碗米饭,周宣瞪眼,“殿下俭朴,不愧皇家垂范。”
轻轻推了推特别加菜,红糖糯米粉团子,拔丝山药,周烨眼皮都没抬,“皇兄尝尝这两道甜菜,可还入得口?”
周宣嗜甜,早是皇家公开的秘密,个中原因说来酸楚,自小身子病弱,太医院万年常客,各种离奇古怪的滞涩汤药灌得周宣苦不堪言,对甘美之物便有了病态的执念,毫不犹豫起筷品尝,周宣面露喜色,“好吃,好吃。”说罢又夹了几筷,腮帮子塞得有点过了,鼓鼓的,全然没了病弱的样子,满足浅笑生气勃勃的模样叫人移不开视线。
周烨别开眼,低头践行寝不语食不言。
一饭完毕,周宣起身辞行。待车马声远了,桌上的糯米粉团子已冷,周烨夹起来咬一口,甜腻绕舌三匝,勉强吞下,眉宇间一片y-in郁,吓得进来收拾的侍女噤若寒蝉,战战兢兢,丝毫不敢揣测东宫太子殿下因何心情不好。
宫中的日子实是无聊,每日里太医问诊,喝药,吃饭睡觉,最主要的工作是陪前来探望的父皇景云帝和母妃,进行各种父母慈儿子孝的对话。
若真是十三岁的安王周宣倒也罢了,记得那时的自己十分得意于父皇母妃的万千宠爱,以至于挥霍无度,铸成了刚愎自用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偏生蠢得没救的安亲王。
因着跋扈张狂下场凄惨的前世,表面十三内里三十三的周宣多多少少明白了些,皇宫深院,万千y-in谋暗箭,父皇会不懂树大招风的道理?若真心肝长心肝短的偏宠,那东宫太子之位,又何须在意立嫡不立长的陈规。若真在意规矩,自己十岁封王,又置祖宗礼法于何地?
母妃心中怕是早已察觉,否则为何愣是装了一场思儿心切的毛病,不肯放自己出宫建府,打小耳提面命,说那东宫太子简直妖魔鬼怪,唯有我儿才是真龙天子,依仗两位舅舅结党营私,私养兵甲,在夺嫡的道路上渐行渐远,死得不明不白。
又休养了十数日,周宣再困卧不住,尤其是太医院近来的补药方子过于清奇,周宣虚火飘浮,躁得不行,这时节清颐行宫晚桃正盛,安王殿下周宣一拍脑门,当即命人备行。
鲜衣怒马,少年恣意fēng_liú,坐下是乌兹国进贡的异域宝马,十岁封王之时父皇亲赐,周宣见之欢喜,取名安天下,如是霸气侧漏的名就没有一丝妥处,父皇却笑着应了。
周宣打马小跑一段,扔下身后侍卫宫人随行医官一通大呼小叫,人间四月芳菲天,皇宫高墙之外,天地原来这般广阔怡人,甚妙甚妙。
“驾,小天,咱们走着——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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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行宫
任性的结果是汗s-hi了内衫,到得京效驿站当夜便头疼发烧,随行医官还算淡定地开方子煎药,见惯不怪。
待灌下汤药,周宣哪还有食欲,早早挥退侍从,躺在床上挺尸,翻来覆去折腾半天,头疼好了不少,但依旧闷闷的不得劲,又无半分睡意,主子不痛快哪还有奴才痛快的道理,安王殿下一句话,召来韩大郎,命其讲几件家乡野趣打发时间。
可怜大郎不曾蒙学,得了近侍的差事,结结巴巴紧张得只差原地飞升,讲出来的亦不过是幼时追j-i撵狗,黄大仙狼外婆等毫无新意的段子,门外候着的一干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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