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任何留恋,这令他感到莫名的慌乱和无所适从。
他努力凝聚起神思,费劲地想了想,觉得那应该是白莲刻在他生命里的感情。
她死了,没有留下任何话给他,死得那么突然那么无情。
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迟禅怔怔想了半晌,只想起那天,她站在废弃冰冷的柴房里,对他说了一句“迟禅,世上没有后悔药”。
她似乎还说了什么,可他当时没有在意,如今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突然扑向严棣,死死抓着对方的衣袖,声音因为过激而颤抖,问:“她人呢?让我见见她!”
严棣冷笑一声:“正好,赶紧把人给我抬走!晦气!”
迟禅被壮汉按着跌跌撞撞带到了严府,神志恍惚间被一道白影抓了一把,脱口而出道:“白莲!”
那人冷冷道:“白莲死了,醒醒罢迟公子。”
迟禅抬眼一看,小九卸下红装,一身纯白素缟,红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但她的眼神隐隐翻涌着悲愤和痛恨。
不等他说话,小九沉沉道:“她早就打算好了一切,迟禅,都是为了你,她把自己卖给了一个陌生人,只为了给你还债。”
她愤怒地抹了把泪,死死盯着迟禅,好似恨不能将他挫骨扬灰,道:“她之前托人送了信,特意吩咐了今日午时过后再给我,她是一心要寻死,她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宁死也不愿把自己交给别人——”
她说着从腰带中取出一张信纸,迟禅颤抖着接过了,上面只简简单单写了一行字。
把我葬在六合山,不必立碑,多谢。
字迹隽秀清丽,一气呵成,好似在说一句云淡风轻的话,一笔带过,毫无拖沓。
这的确像她的性子,从来不犹豫不扭捏,干脆利索,就像她的离去,让人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迟禅握着纸,哽咽道:“她……没有留什么话给我吗?”
“呵——”小九怒极而笑,冷冷反问:“你觉得会有吗?”
迟禅重重颤了颤。
不会有的,她就是那样一个人,死也好像没有任何遗憾似的,话也不肯多说,连交代后事都是那般简略。
小九道:“你走吧。”
迟禅轻轻摇头,小九没再理他,进了严府。
片刻后,下人抬出来一个用白布蒙着的尸体,布子底下垂下片许大红喜服,露出一双穿着红色金牡丹绣鞋的脚。
迟禅踉跄着跑过去,想要掀开那布子看她一眼,被小九一个猛劲儿推开了去,趔趄几步跌倒在地。
“走开!”她怒喝一声。
迟禅被她愣住了,竟不敢再上前,只忍着泣涕目送一行人远去,消失在视线里。
沈南昭默不作声地看着迟禅,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她轻轻挥了挥手,时光便悄然流转,退回到之前。
严府门前一片喜庆的大红,吹喇叭的敲锣打鼓的排在门口前牟足了劲儿演奏,大红鞭炮噼里啪啦了一串又一串,欢天喜地地迎接新娘的到来。
白莲因为无家,在一处旧相识的朋友家等着花轿。
上轿前,她从袖间取出来两样事物,一支簪子,一串铜钱红结。
她沉默不语地看了片刻,未几忽然嘲讽似的一笑,朝天一个洒脱的扬手,将那两样东西扔了出去。
离严府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够她做完所有想做的事。
颠簸的花轿中,她端坐中央,直视着前方,目光淡然从容,唇间带笑,似乎在回望这譬如朝露的一生。
不多时,她从鞋子里取出了精心藏好的匕首,猛的刺进心口。
动作发生在一瞬之间,果断决绝得恐怖。
鲜血从心口处汩汩流出,很快便盛放的罂粟一般蔓延开来,顺着她的红衣落在脚边,一滴两滴,每一次都敲出一个沉重的鼓点声。
心口的剧痛压迫着她的感知,她紧咬牙关,不泄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渐渐的,眼前的红色开始摇晃,重叠,模糊,一切都变得遥远起来。
脑海中走马灯般回溯着许多往事,都是和他一起的画面,从最初怯弱的相遇,到最终不欢而散的结局。
濒死的窒息令她开始大口呼吸,轿子外锣鼓喧天的声音渐渐远去,一切都慢慢安静了下来,只有她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分外清晰。
那声音像是从灵魂深处传来,一点点带走她的生命。
像是解脱一般,她无力地倚倒在一旁,极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便从此定格在她脸上,她安静的离开了,像个心满意足睡去的婴儿。
沈南昭亲眼看见她的魂魄从身体中飘了起来,起先是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尸身,看了半晌,那一片茫然的双眼中忽的一闪,亮起了一丝细微的光。
沈南昭转头问白殷:“你说大多数人死了会忘记前尘往事,那也有人还会记得是吗?”
白殷缓缓颔首:“是的,有的人会记得这一生中一些刻骨铭心的重要的事,不过几率很小很小。”
白莲盯着尸体看了一会儿,唇角忽然微微勾起了一个极轻极淡的弧度,而后她转身飞出了花轿,眨眼间消失在天际。
沈南昭看着她的尸身,忽然道:“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说白莲那么变态地纵容迟禅不是因为爱他了。”
白殷微微看了她一眼:“嗯?”
沈南昭轻轻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道:“她其实就是为了一天,她是在报复他。”
她爱他,所以什么都成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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