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呷了口茶,压低了声音道:“霜姐姐说到点子上了。正是因为钟会前辈,我三叔才遇着了不顺。”
霏霜惊讶地接了下去:“他莫不是也看上了李前辈?”
“正是。”王羲之眯着眼答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有这事儿的。他之所以和李夫人斗字,便是盘算着赢了能将她带回家去。没想到竟然输了。这本来就像你说的是个正常事算不得什么,可偏偏另一个同样也输了的人却得了李夫人的青眼,便是钟会前辈了。”
萧风好奇地打听下去:“后来呢?”
“三叔回到家里就大病一场,烧得迷迷糊糊的差点背过气去,一直这样病了几年,大夫都以为他过不去了。有一天晚上他夜里起身作了《子夜歌》后便愈发地精神起来,只是也深居简出,少与外头的人来往了。”
萧风听得啧啧称奇:“所以说,还是得有道坎在,过了这坎笔法才算大成。”
卫玠听罢良久无语,好些时候才开口道:“这么看来我是没什么机会逢上这坎了。”
他得意地瞧了瞧霏霜,像是在审视一件无价之宝,后转过头来与两人道:“其实这段日子我也有思量。如今四家和睦相处,携手共御国贼,四家的笔法也不该彼此遮遮掩掩才对。非得单是我来习王家的笔法,你们二人也可以来习其他三家的笔法。”
他又把目光转到霏霜身上,像是征询她的意见:“霜儿你觉得可好?”
霏霜二话不说便应承下来:“这是当然。若非要吃些什么大苦头才能练成王家笔法,我可舍不得他练。还是你们两人好好磨砺的好。”
王羲之和萧风俱是激动不已,兴奋之余也不忘抱怨几句:“霜姐姐如今正正是不关心我两人了。”
霏霜乐呵呵地调侃几句:“哪有?我这是因材施教。我们两人已算是修成正果,你们两人都各自还在路上。正好摔多几个跟头,顺带着成就了王家笔法。”
卫玠说教便教,两人日日早晨就来午后才归,每次回去都是大有所获赞叹不已。数月过去,那两人的卫家、钟家和陆家笔法都已大有所成,却也臻至瓶颈,再也难有进步。
几人都只道单单王家笔法需要机缘可得,却不知另外三家的笔法同样也是凭依机缘修成。若无金镛城底那股视死如归猛撞墙壁的勇气,就断不能有“竹箭如筠”的果敢收势;若无紫金山下满江浮尸藏字的目睹,也断不能有陆家笔法的通透自然;至于卫家笔法的得悟,正巧是赶上新婚时分的大喜。王羲之也罢,萧风也罢,没着这些个机缘,当然悟不出来。
卫玠也深知此些机缘珍贵,只是正如王廙所言,若是人为有意制造,机缘便不成机缘,是以他对此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单单将笔法传授两人,静候机缘到来罢了。至于他自己,他想着待得自己大限之日,应该也是最悲之时,没准那时候王笔也就自悟了呢?
他料不准那天何时来临,也不盼着那天早日来临。他每次药力发作躲在庭院的角落里呕血时都会感到丝丝的怖惧,他愈发感觉到体力不支,愈发觉察出命不久矣。造化正将许许多多的东西从他身上夺走:他容光焕发的面容,他挺拔伟岸的身躯,乃至于他落笔有力的指劲……好几次他提起笔来只好无奈地放下,书房里萦绕着他一声一声的叹息。
他自以为躲着霏霜,殊不料她将这一切都收在眼底。他偷偷地捂住嘴里呕出的血,她也偷偷地捂住嘴里的呜咽。他白日里装得若无其事地教人书法,她也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似地满城地寻找药方。可惜无论找了多少大夫巫师,最终都只得来一声声摇头与失望。
最后还是王容之给了个偏方,什么“含丹草三钱,杨树槐两钱”云云,须得日日坚持服用,一日不可停息。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个死党调侃我:你看小虎就会做三件事,写字,嗑药,撩人……我发现还真是这样子了汗颜
☆、续命药方
霏霜看不懂这方子,只好再三追问,到后来王容之终于松口道:“其实,其实三叔也用五石散。”
“王先生怎么也用?”霏霜回忆起他从前的模样,身如枯槁骨瘦如柴,卫玠要真的一天天消瘦下去,八成也要成这般。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问:“他后来是用这方子止住了药瘾?”
王容之言语间倍感惋惜:“不,三叔曾与我说,这方子非是止住药瘾的,而是用新药瘾压住旧药瘾。兼且这方子上瘾之后瘾性更重,乃至最后一日三帖非服不可。若是哪天少服了哪怕是一帖……”
霏霜倒抽口凉气:“少服了会如何?”
王容之一字一句打在她心头:“即时毙命,无有回天。”
她的手里捏得全是汗,上牙关咬紧下牙关,苍白的唇间吐不出半个字来。
王容之拍着她的背安慰她:“你倒也莫慌,其实只要依时用药,倒也就不会有事。兼且这帖药较之五石散不至于大损身体,尚可用以延年续命。你不妨试试吧。”
卫玠不知何时躲在后厅听见了两人的谈话,只大步走上前来一手握住霏霜的手腕,另一只手将药方拿在手里,大大方方地与王容之道:“谢王妃救命之恩。卫玠定当谨慎服用。”
霏霜抬起头来焦急地问他:“你真要用这帖药?”
卫玠满不在乎地道:“我都已经是风中残烛,还怕什么旁的药剂下肚?延一天咱们便能有多一日相处的时候。”
见他这般云淡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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