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煎熬中,说慢也慢,说快也快。又是一组人员离开,队伍已渐趋行至最末。就在前一波,久川重义眼看着花匠和隔壁办公室的小助手走进屋中,关闭的大门隔绝了所有可能逃逸的对话,他的心突然狂跳起来。就像一场博弈,在赌局揭晓之前,没有人知道摊开的究竟是宝图还是匕首,而他只能等待。
这一次的时间格外漫长,久得让人分辨不清是不是忐忑之下产生的错觉。蓦然间,屋里乍起一声嘶吼,距离最近的几名卫兵最先反应过来,端枪闯入,铁门内登时响起杂乱的拉栓声,接着便是倾泻而出的枪响。瞬间的变故惊得方才出门的几人悚然回头,这一次却没有人再制止。枪响骤歇,禁闭的铁门隔绝了细小的杂音,只余下大片慑人的寂静。
半响房门又是一响,一身军装的冈村贤之助缓缓踱步而出,衣缝笔直,军靴锃亮,平静得如同方才遽变仅是一场幻觉。稍许他清了清声,语句简省,脸上照旧看不出任何情绪:“奸细已经暴露,劳两位久等,现在可以走了。”说罢冲门外等候的卫兵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带人离开。
没有任何异议,所有人都巴不得离开这个吃人的牢笼,久川重义甚至听到几步外,报社同事如释重负的舒气。可他轻松不起来,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像一团洇了水的棉花,噎得人难受。身侧卫兵催促似的再次抬了抬手臂,久川重义颔首,迈步前行。
路过审讯室的刹那,他终于还是忍不住瞥了眼身侧沉重的铁门,一涓鲜红的血液,正自门缝下无声淌出。剧跳的心在这一刻突然沉下来,就像他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为清楚,不是结束,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长廊很深,目光所及的远端,却有一线天光照进昏沉的监牢。
第11章 Ⅸ 长庚第五
时值动荡,一向人来人往的上珧图书馆,眼下也颇有些门可罗雀。旧式漆褐大门半敞着,露出里内晨光斜打的一道尘束,赵长庚放缓步履,目光从容地往四下巡视一遭,旋即抬脚跨入。
厅内安静得紧。身穿发白工装的年轻管理员端坐在侧对大门的柜台背后,手边书籍堆了两摞,正低头认真地编检书目。周匝三五名学生靠边角长椅歇着,或抄录专业笔记,或翻看时下流行的诗歌。一道足够五人并行的斑驳楼梯直通二楼,无人走动,愈发显得空旷幽寂。乍看上去,倒是一派平和景象。
赵长庚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嘴角,径自走近前台,把夹在掖下的几本书册端正拢好,字头倒冲自己,隔着台面推递过去:“打扰一下,还书。”声音温和淳厚,不高不低,在这样静谧的环境里既不显得过分突兀,也不至于被人遗漏,端得是恰到好处。
年轻管理员下意识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收回目光,瘦长有力的指节擦过页面,快速将书收起,放到手边一摞尚未归理的杂物之间。然后他再次抬眼,自压低帽檐下泻逸的一点精光,清晰地捕捉到对方无声的唇语:“当家的不在?”
管理员审视着眼前灰布长袍的学者,似乎在考量这个打进门起就抛开一切试探与缓冲、直奔主题的男人究竟是否可信。须臾,对面再度发话,虽无声息,却有一股不容回绝的气势,从那看似温良的表象下倾泻而出:“杜秘书在二楼哪间?”
刹那间,所有高速盘旋于脑海的分析与判断行至终尾,管理员收拢视线,不动声色地将书籍册页检查一遍,拾笔在登记簿上写明归还记录,同时以口型回复:“201室,十分钟。”赵长庚笑了,点头示意:“谢谢。”
大厅又一次陷入沉寂,零星某处传来翻动纸叶的沙沙碎响,和着绵长而平静的呼吸,如同探至窗前的一枝玉兰瓣上的露水,悄然消失于清早的天光。身后零散几个穿着靛青色学生服的身影犹然沉浸在各自的氛围里,并未因方才司空见惯的对话有何变化,赵长庚了然收敛余光,振振衣摆,缓步踏上楼梯。
二楼依样是间大厅,四周空旷处摆着几处老木长椅,直向里去可见门后行行排列整齐的柜架,一左一右是两道列有小屋的长廊,统共十二间,201室正是左起第一位。赵长庚脚步不停,径直,信手抽了本书携着,在隔壁202室坐定下来。
不多时,临间响起房门开合的动静,未闻脚步,便听几声长短不一的叩门 :2629(杜)。知道对方是在自报家门,赵长庚笑笑,却不动身,但悠闲地又翻过一页,靠椅背向后趄了,好整以暇地等着那面动作。
门外静了片刻,旋即锁扣一触,已被人轻巧迅捷地拧开。来者一身西装革履,手端薄毡圆顶阔檐小帽,一副乌丝墨镜遮住半张面孔,乍看似某家留洋归来的阔绰公子,细细打量,到底还是掩不住风尘,果然便是老板身边的机要秘书杜诚。
来者见其俨然意预料之中,倒也不意外,当下掩好房门,遥遥抬手一拱,便笑道:“应星兄,自家地界里,还这么谨慎!”赵长庚闻言方才起身,虚起个请坐的手势,旋即出声回敬:“信之兄,我这从津口走过一遭的人,若不仔细些个,焉知可有命至今日。”
话虽说笑,却系实情。即便杜诚不参与日常行动及其情报传递,然处后方中枢部门,每日里大小讯息布置经手无数,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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