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犹在震惊中,用袖子掩着口鼻道:“河里有死人,太可怕了,就浮在岸边的水草里面,一对年轻人过去放灯发现的,脸肿得老大,都看不清模样了。”
冯琰和刘煜怕人群密集,因为惊慌发生踩踏,是以赶紧上前维持秩序,尤其注意护住小孩子,只一会,京都尉就派人来打捞尸首。有个孩子太过好奇,竟然直接趴在城墙上,探出大半身子,眼看体力不支就要栽倒下去,冯琰眼疾手快立刻出手拉住他。那小孩惊叫了一声,冯琰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正见那灯火通明地河边上,一个都尉用竹竿挑起尸首,那肿胀地脸随着竹竿弹起,他一怔,紧紧随着那竹竿的动作,看清了那尸首的脸。然后仿佛梦魇一般,他的眼前立刻浮现出更多的脸,那些陌生的熟悉的,因为他,死在慕容祈手上的那些人的脸。
“是,是崔珑儿……”冯琰喃喃低语,“怎么会?”一个世家大族的小姐,短短几日,浮尸河中而无人问津。
刘煜见他面色惨白,嘴唇不可抑制地抖动,似乎说了句什么话,凑过去问道:“怎么了,你认识?”
冯琰紧紧捏着拳头,勉强压下内心暴走地情绪,急急道:“回去再说,现在就走。”他太惊慌失措,刚踏出了一步便不能自已的疾步走了起来,被京都尉的人发现形迹可疑,立刻追了上来。
“站住!”京都尉尉首肃穆冷冷喝道,他今日值守,放了晚班,回到家这才刚捧起热腾腾地元宵,衙门有人来通报说出事了。他立时沉了脸,放下元宵,连衣服都没换,就匆匆赶过来。
冯琰彼时正沉浸在过去的情绪中,被后面追击的京都尉首一鞭子击在身侧,没有反应过来时已经出手以对。
冯琰身手在同辈之中算是佼佼者,但是面对经常与穷凶极恶的歹徒对战的京都尉首,渐渐也显出薄弱,尉首一鞭虚虚袭向他的面门,见他不躲不闪,便觉得是极厉害的对手,于是使出十分力气。冯琰接了几招后才后知后觉,手下松了力道,想要说清楚,结果被尉首一鞭子直接抽上了的脖子,鲜血“噗呲”溅出,淋漓了大半个衣襟。
刘煜大惊失色,顾不得躲闪,迎头直上一把抓住鞭尾,觉得手中刺辣辣地疼,盖因这银鞭乃是特制,鞭尾坠了数个三角刺,他使出蛮力一把拽过尉首的衣襟吼道:“不闻不问,不查不审,下这样的重手,京都尉如此行事,所凭为何?”
冯琰捂着伤口,只觉得掌心热流滚滚,却觉不出疼,突然想起最后自戕时也是不觉得疼,只是脊背上蹿出凉意,心下陡然升起了一股害怕。他是来干什么的,对,来让慕容祈好好做一回明君,不要往残暴不仁地路上再走一遭。他应该有个善终,而不是跟自己这样的佞臣为伍,遗臭万年。他应该名传千古,做史册上的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明君。
他突然想起来梅园那日,他头上裹着绷带,一副狼狈至极地模样对慕容祈道,崔谢氏必有其苦衷,崔珑儿不过是小儿女情肠,崔霖儿这表弟他甚为喜欢,崔佳止这个舅舅再糊涂也终归是他母亲的哥哥。慕容祈没有说话,站在别亭晚水之下,彼时日暮将至,他披着暮霭,侧脸上明明被橙红色的霞光浸得惹眼,却沉沉不发一言。那一日后至今都不复课,也没着人递消息出来。
现在看来,他到底没有听进他的话,崔珑儿浮尸河中就是最大的证明。以后他会说不要为难凤阳公主,凤阳公主虽行事乖张了些到底是他的姐姐,慕容祈也没有听。他又说王谢桓薛是由来已久的氏族大家,在朝中盘根错节,能不动就不动,慕容祈仍旧没听。他似乎还说了刘翰虽然功高盖主,到底已经七老八十了,不如就给个善终,慕容祈终究没听。也难怪史书要给个“厉”字给他,也是活该。
这么想着,他在心里唾了自己几口,这都要死了,还想这些做什么。慕容祈一个半大的孩子有什么可想的,即便几年以后俊美无俦了去,也跟他没什么关系了。他知他不喜欢容贵妃刘烵,甚至可能不喜欢女子,但是似乎也并没有见他与别的男子亲近,这一点上有些扑朔迷离。额,他都想了如此之多的事情了,怎么还不见黑幕降临,而后灵魂脱体。
京都尉首一开始也被他喷溅的鲜血惊了一下,又被刘煜揪着衣襟吼了几句,待他挣开刘煜的手上来给冯琰把脉时,冯琰脖子上的血已经渗透了半个衣襟,他仔细看了看,嘘了口气道:“无碍,只是皮外伤。”
“这,这都流了这么多血了,还能是皮外伤!你个庸医,会不会看啊?”刘煜怒道。
冯琰恍然如梦,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觉得疼啊?”
“哦,”京都尉首收起长鞭道:“鞭尾涂了些麻药,这是平时对敌我个人的一点小爱好。抽伤了对方一时半会觉不出什么,待到不知不觉放干了血,犯人不就束手就擒了,是以你感觉不到疼痛。话说,你没犯事跑个什么劲啊,那人你认识?”
冯琰尴尬地低头,而后点了点头,刚要说话,不远处突然□□来一个人声,“这不是冯少将军,怎么了这是?”
冯琰转眼看过去,竟是前几日在梅园断案的廷尉沈若黎,他拱手道:“沈大人,别来无恙。”
“我是无恙,你这是怎么了?”沈若黎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立在冯琰身后的刘煜,又看了看尉首段立懿问道:“段大人,这是?”
段立懿收起鞭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此事说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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